安如浑身都在抽搐,她拼命地摇头,拼命地想要逃脱,可是眼前的阴影越靠越近
黑夜,吞没了一切。
唐诗是在一个礼拜后见到薄夜的。
正好是在公司的一个剪彩活动上,老王挽着芳芳,小月亮和绿恐龙站在一起,唐诗便和丛杉打扮得跟一对似的,在人群里穿梭。
小月亮看着绿恐龙道,“阿龙,你收拾收拾挺人模狗样的。”
单眼皮,鼻梁挺,就跟外国偶像剧里的欧巴一样。
绿恐龙颇为自恋地说,“好歹高中时候还是有女生暗恋我的。”
芳芳在一边翻白眼,“得了吧,我高中跟你一个高中的,姐姐当学生会会长的时候你还在屁颠屁颠给人家当小弟呢。”
绿恐龙脸一拉,“多久远以前的事了,你别提了行不行?”
老王和小月亮都笑了,说起来小月亮家里的事情,唐诗还挺疑惑的,“月亮,那你全名是不是叫蓝月亮?”
蓝月亮洗衣液,国家跳水队的选择!
小月亮脸都绿了,“我就想不明白我爹妈给我取这个名字干嘛,还是别提我的姓了,咱们继续讨论阿龙给人家做小弟的事情行不行?”
阿龙在一边气得要冲上去和小月亮打架,“你就喜欢揭我老底!老王没拿世界冠军那会还被人家粉丝骂作国服第一菜鸡呢!”
老王嘎的一声,无辜吃瓜群众也能被拖下水啊,“怎么就转移到我身上来了?我躺着也能中枪啊!”
丛杉和唐诗在一边拼命笑,“原来你们老早以前就认识了。”
有钱人都有一个圈子,里边的大家就算不认识,也肯定有朋友是认识的,就像朋友圈一样。唐诗没有想过自己工作室里的人都这么低调,从来没在外面宣扬过自己家里的条件。
几个人打打闹闹,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去和媒体朋友打招呼了,芳芳和媒体熟,今天请来的大部分都是他爸爸娱乐公司的合作伙伴,于是她和唐诗提了个醒,“这群记者都是我自己人,你可以顺路澄清一下网络上那些事情。”
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唐诗冲芳芳点点头,有些感激,“谢谢你。”
“谢什么。”芳芳挺了挺傲人的胸脯,“进了咱工作室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要帮着自己人,对于江慧玉那种小婊砸,我一个能打十个!”
“是是是。”阿龙和她穿的西装正是一个颜色的,两个人看来是精心挑过的,“走吧,该走红毯了,女王大人。”
芳芳挽着阿龙去和媒体打招呼了,唐诗也和丛杉一并走过去,老王和小月亮排在后面,人群里看见蓝鸣满脸都是杀意,要不是自己身后人拦着,他就要冲上去了。
“蓝少您悠着点儿!现在是全网直播啊!”
“老子不能忍!那是我妹妹!她身边那个男人是谁?!”
妹控忍不住了,“打死他!妈的!”
“那是他们工作室的老大。据说先前是世界冠军的电竞选手。”手下帮着解释,“二小姐在游戏工作室上班呢。”
蓝鸣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那他搂着我妹妹的腰干什么!枪呢!拿枪过来!老子毙了他!”
老王冷不灵觉得身后有股子杀意冲他们过来,浑身都哆嗦了一下,往后一看,又是平平无奇的样子。
“怎么感觉有人盯着我?”老王嘀咕道。
和丛杉走了红地毯,唐诗和他在人群里穿梭,不断遇见有女人刻意往丛杉身上靠过去,随后害羞地打一声招呼,“丛先生好。”
丛杉平时不笑,现在碍于大场面时不时要笑一下,虽然他笑起来跟冷笑似的,他觉得自己的嘴角快笑僵了。
唐诗在一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丛杉脸一拉,“干什么?”
唐诗和他走到沙发长凳上坐下,旁边服务员替他们端来两杯咖啡,唐诗道了声谢谢。
随后继续看向丛杉,“你这点跟我哥不一样。”
她言辞十分诚恳,丛杉微微眯起眼睛,“你这不是废话么?我又不是你哥。”
唐诗被丛杉说的噎住了,隔了好久才道,“是啊,你不是他。”
总有一天,唐惟也得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唐奕待人温和,笑起来总是阳光且温柔的,他就像是一个永远都充满了活力的邻家大哥哥,善良又大方,出身名门,腹有诗书气自华。
可是丛杉只有一张和他相似的脸,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相同的地方。
他就像是和唐奕所有的性格都反过来一般,冷漠,且麻木。
唐诗看着丛杉许久,才叹了口气,唐奕离开已经很久了,坟墓同样在姜戚的旁边,他们两个人都是她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可就是因为如此重要,所以在失去的时候,才会这么痛彻心扉。
丛杉感觉到唐诗想起了不好的事情,也没去多说,只是随口一句,“有些东西既然已经失去了,就好好守着你现在所拥有的。”
可是唐诗只是低笑了一声。
她怕就怕,到头来,连自己手里仅剩下的这些念想,也没有守住。
薄夜便是在人群都忙着社交的时候走了出去,一眼就望见了坐在远处沙发上的唐诗和丛杉,他们穿着礼服,一裙一西装,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嫉妒,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心头慢慢蔓延,直到填满他整个心房,薄夜才明白,原来有些东西已经彻底割舍不掉了。
比如,对唐诗的占有欲。
他走上前,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唐诗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一抬头,便落入一双如夜一般漆黑的眸子。
一眼万年。
那一瞬间回忆的罅隙里弥漫出鲜血淋漓的爱恨,五年前她爱他爱得迷失自我,五年后她恨他恨得触目惊心。
她被薄夜的眼神刺痛,从沙发上站起来,表情,无比防备。
薄夜自嘲地笑,她竟防他至此。
丛杉偏偏脑袋,余光便瞄到了薄夜,男人没有做出别的表情,还是那副天塌下来依旧面瘫的样子,只是看着薄夜走近,他说,“薄少,来叙旧?”
来叙旧三个字,无比嘲讽。
薄夜眯眼笑了笑,“正好遇见,打个招呼。”
唐诗不动声色拉远了距离,“薄少好。”
她显然是不想和薄夜有纠缠,薄夜也看出来了,就停了步子,远远地看着唐诗。
唐诗觉得薄夜这人很奇怪。
当初他巴不得用尽一切手段让她滚,现在她滚了,他又想尽办法要她回来。
男人啊,永远都是这么矫情。唯有在得不到的时候,才会犯贱。
丛杉也跟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摆出手臂让唐诗挽,唐诗笑了笑,对着丛杉说,“谢谢。”
丛杉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没说别的,只是见到两人这样的互动,薄夜觉得心口酸涩。
曾经她心里眼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后来她走远了,天高海阔任她飞,她就再也不只是他私人的所有物了。
薄夜垂下眼睑,想上去和唐诗说会话,勇气却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他看着她走远,垂在身侧的手指隐隐攥紧,唐诗你身边挽着的男人,有多可怕,你知道吗?
丛杉察觉薄夜的视线在身后消失,男人冷漠的眉眼这才放松些许,看了眼身边的唐诗,她正垂着脸,头发软软的垂下来,显得慵懒又娇俏,今天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裙,极具女人味。
他也已经发现了不少男人在把眼神往唐诗身上放。
唐诗,五年前坐牢的唐家大小姐
那些字眼逐渐划过丛杉脑海的时候,男人不动声色勾起一抹笑容,但是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也许事情朝着更有趣的方向发展了也说不定。
在官方场合说完了官方的台词,媒体采访时间一到,那些摄影师和记者带着设备抓着话筒就跟春运抢火车票似的,不要命一样往里拱,有人目标放在薄夜身上,追着薄夜满场地跑,“薄少!您等等!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有人想采访他们工作室,于是挤在人群堆里使劲把话筒伸出去,差点戳到了老王脸上,“那个,请问是恋爱养成游戏工作室吗!我们是新浪娱乐”
还有人得知幕后最大的股东是叶惊棠,扛着摄像机对着他三百六十度拍照,“叶总叶总!请问您为什么这么大手笔投资一项少女游戏呢?您是否对这个游戏的未来充满规划?”
叶惊棠脾气没有薄夜那么能忍,忍无可忍便怒吼,“都滚!老子喜欢玩恋爱游戏不行吗!”
记者:我靠死变态,一个大男人居然喜欢玩恋爱养成游戏!叶总不会是个基佬吧!
没有人知道叶惊棠当初投资这个游戏,只是因为姜戚一句,“听说最近有个工作室在开发新的游戏,是个少女恋爱的,好想去当他们的内测玩家呀。”
那个时候的叶惊棠嗤之以鼻,“这种垃圾游戏你也喜欢?”
姜戚翻了个白眼,“生活中没有恋爱可以谈,玩游戏满足满足我的愿望不行吗?”
当时的叶惊棠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魔怔了还是被洗脑了,第二天居然直接去找工作室的负责人,说要投资他们的游戏。
后来想想,自己真的是很可笑,只因为姜戚一句想去玩,就在背后花了大价钱成为了这个游戏幕后最大的股东。
现在那些话筒递过来,询问他为什么要投资这个游戏,而理由,他竟说不出口。
为了什么?为了姜戚吗?
叶惊棠是不可能承认的。
可是一想起姜戚,心脏深处便有细细的刺痛感,他投资一款和自己风格压根不符合的少女游戏只是为了姜戚,然而姜戚已经再也玩不到那个游戏了。
叶惊棠垂下眸子,看了一圈周围的记者,本能想到了曾经自己被记者围攻的时候,会有一个穿着高跟鞋的瘦削身影在自己身边伸出手,然后对着那群记者喊道,“采访请保持秩序,大家不要影响叶总的进程!请之前预约过的媒体朋友先出列!”
她总是这么逞强,哪怕天塌下来都无所谓。
她被人误解,所有人以为她喜欢钱,喜欢抱叶惊棠的大腿,可是叶惊棠知道,她只是因为一个软肋被自己捏在手里。如果哪天姜戚若是不要了这个软肋,那么叶惊棠,就再也拿捏不住她。
像是陷入回忆,再次猛地清醒的时候,耳边嘈杂,入目皆是陌生的脸孔。
再也没有那道清亮的声音帮他维持秩序,也没有那抹影子替他来回奔波。
姜戚就这么,像是一道风,吹过叶惊棠的人生,在他身边打转,又匆匆离去,来无影去无踪。
叶惊棠伸出手,什么都没有抓住。
他看了眼面前那些媒体,终于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投资这个游戏,是为了我一个朋友。”
媒体记者闻到了八卦的味道,继续追问,“请问这位朋友对你来说的意义是什么呢?”
叶惊棠没说话。
记者继续把话筒搁在那里。
隔了好久,叶惊棠才道,“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吧。可能她不会知道。”
媒体觉得话题突然间变得有些伤感了,小心翼翼地问,“是您喜欢过的女子吗?还是说是好久不见的知己”
知己?爱人?
“都不是。”男人眉目精致,气质冷漠,却偏偏一双眼睛,像是一片死海,悲伤而又沉寂。姜戚于他而言到底是什么呢?叶惊棠自己扣问自己。
却没有得到答案。
“这位朋友知道您的心意吗?”记者一看叶惊棠的表情,知道自己问错话了,赶紧转移话题,岂料叶惊棠正视她,一双眼睛无比伤感。
“不知道,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那一刻,有人看见那个高贵英俊的男子眼底露出了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痛苦,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爬上他的脊背。
全网直播,叶惊棠的悲伤在被镜头捕捉,丰神俊朗,却偏偏眉眼寂寞。
而同一个世界不同的地点,有女人坐在客厅里,无意间播放了这个直播节目,看见叶惊棠说出的那几句话的时候,她捂住嘴巴,哭得像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