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偏院,小蝶领着还玉来到那间残破的柴房,这是林府最西北角的一处院落,是林府堆放柴火木炭的地方。
为防火离府中其他房子隔了一段距离,几间残破的屋子连个门都没有,窗户更是用几根木头撑起的栅栏,常年禁用火烛,一入夜就乌漆麻黑一片。小院中间是一口水井,边上几口大水缸。
“娘亲,我回来了……”进了院子,小蝶便呼唤自己的娘亲。水井边一身穿麻布素衣的年轻女子正埋头洗衣,听到女儿的叫唤,微笑抬头。看到跟女儿同来的还玉她们愣了一下,并没有认出有过一面之缘的还玉,站起身在衣服下摆擦了擦手,略显拘谨。
抱过迎面跑来的小蝶,轻声问道:“蝶儿,这两位姐姐是?”
“娘亲,她们是来带我们离开这儿的。”小蝶依照还玉嘱咐并没有马上说出还玉的身份。
“离开这里?”
“是啊,姐姐,”还玉接口道:“我们是来接你和小……”
“姐姐?”此时,一路都是恍惚状态的小莲盯着小蝶母女怔怔开口。还玉疑惑的看向小莲,发觉她的神情更加不对了……
对面小蝶的娘亲听到小莲开口也怔怔看着小莲,喃喃开口道:“宁儿?”
“姐姐,真的是你吗?”
“姐姐!”
“宁儿!”
看着眼前抱头嚎啕大哭的两人,还玉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这……什么情况?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呢,她们怎么就开始了?”
破旧的柴房中,还玉抱着小蝶坐在床沿听着抵头侧靠在一起的姐妹俩述说着前尘往事,仍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姐姐叫朱绣芸,妹妹叫朱绣宁,当年家乡突遭洪水,不得已背井离乡,爹娘都饿死在了逃难路上,姐妹俩辗转逃到洛阳城一处破庙中,天寒地冻饥寒交迫,姐姐出去乞讨吃食被人牙子诱骗辗转买入了林府,久不见姐姐回返的妹妹朱绣宁出去寻找,三转两转就迷了路,最后饿昏在路边,被时任提举常平司的徐明诚在路边捡到。
讲述着各自的遭遇,姐妹俩数次相拥而泣,前世只能在电视剧中才能看到的人间惨剧如今在自己眼前真实上演,还玉也是听的不断唏嘘,数度落泪,一屋子女人就这样断断续续的哭到天色渐晚,才惊觉正事还没办。
还玉起身向两人述说了一番自己的打算,便辞别了朱绣芸带着小莲急急返回县衙。
县衙后院,徐明诚正气急败坏地呵斥下人,刚刚回府的他得知女儿午后出门至今未归,顿时有种辛辛苦苦养的小白菜被猪给拱了的感脚。
“老爷……”堂屋外传来一声悲呼,惊的众下人奇奇扭头望去,小莲因为急着想救自己姐姐脱离苦海,一回府便不管不顾地扑到了老爷面前。
徐明诚眼见只有小莲一人回来,又是这副天塌了的表情,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小……小姐呢?”
此时还玉才小跑着迈进堂屋,看到小莲伏在地上哀哀哭泣,想着小蝶如今也在水深火热之中,一咬牙干脆也一下子跪倒在徐明诚面前,悲悲切切地说道:“爹爹……快,快去救人。”
看到女儿出现,徐明诚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又听女儿说什么救人?以为她闯了什么祸事,便冷下脸来沉声问道:“救什么人?你又出去惹祸了?”
……
听完两人叙述,徐明诚沉思良久方开口道:“此时还得从长计议,老夫虽为一县之长,这样随意去别人府中要人也是有悖常理的,何况听你们所说那人还不是普通的下人,嗯……小莲呐,老夫当你拾到你时的确听你说有个姐姐,这样吧,待明日我先叫府中管事先去林府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还玉一听老头子这样说话,马上就不答应了,抓起徐明诚的手臂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将小蝶母女的情况讲的奇惨无比,好像迟一天就会人折磨至死似的。
徐明诚被女儿缠的没办法,再三犹豫,只得答应。
次日早上,徐明诚自林府出来上了等在外面的官轿,坐在轿中徐明诚暗自摇头,刚才在林府之中隐晦的提起昨日女儿相托之事,林府赵老夫人自始自终摆着个臭脸三缄其口。“唉,要促成此事怕恐怕仍得应允他们常平仓的那事,唉……”徐明诚又叹了口气,数日之前林府长子林林若辅曾登门拜访,言语之中多有希望承接本县常平仓扩建之后的粮秣事宜。
林府后宅,赵夫人一脸不屑的叫嚣:“他徐明诚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知县也敢来我们林府要人,门都没有!那个小贱货,老娘迟早有一天将她卖到窑子里去,还有那个小贱种,多大了?能卖了没?”
侍立一旁的林家长子林若辅闻言开口道:“母亲,孩儿以为此事不妨应允了他,一来正好可以踢走这对拖油瓶,二来上次常平仓的事……”
“我呸……,那事轮得到他应允?也不瞧瞧我娘家上头是谁。”赵老太婆对儿子的话一脸不屑。
“唉,母亲,以利诱之总好过以势压之,与其用权势让他不情不愿的答应,倒不如卖他个人情让他心甘情愿的把这事应承了。”
“哼,我就是气不过,那个小贱人……”
“您又何必跟一个下人计较呢。”
……
听说那赵夫人的娘家是时任三司副使的赵炳熙,自己即便拖也是只能拖个一时半会,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倒不如就此应允了他们。唉,难呐,都说县官不好当,尤其是这开封治下的县官,随便来个人都有朝中大员的关系,自己活脱就是一个到处受气的小媳妇。
想到这里,徐明诚内心更觉暗淡。闷闷不乐的回到府中处理完公务,刚迈入后宅院门,还玉就嗖地窜了过来,连声询问事情进展,徐明诚头大如斗没有说话,还玉一见老头子这副表情,心知事情可能要黄,又是一番叽叽喳喳,强烈建议父亲三顾茅庐,整得徐明诚是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有下人来报,说是有林府管家求见。
接过管家递过来的卖身文书,徐明诚内心并无多少喜色,终究还是又往后退了一步,一步又一步,曾经那个踌躇满志的自己就在这一步步之间日渐模糊,终有一天将淡出自己的视线。
一乘小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林府偏院,轿中的娘俩得脱樊笼,平日里压抑,阴郁,晦暗的气氛一扫而空,心情格外轻松。娘俩也没啥行李,几件破衣服就是全部家当了,终于离开林府了,离开了那个没有一丝光亮的黑夜。
掀开轿帘,落日的余晖播洒在静谧的石板路上,犹如批上一层金色的薄纱,路的那头连接着幸福,而我,正欢快往前奔跑。
两日后……
瓦子巷,得知小蝶已经被接到县衙居住的王浩一脸轻松,一身轻松,干活也有劲了许多,想不到找回女儿的同时还促成了一对姐妹的重逢,唉……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昨天小莲领着她姐姐和小蝶来家中道谢,姐妹俩哭天抹泪的好一番感谢,彻底消除了老娘与翠儿心中的疑虑。
而今天,他将迈出在这大宋朝创业路上的第一步,迎着初夏温暖的晨光,只觉前途是一片光明,飘飘然有种人类一大步的赶脚。
推着小车来到前天就踩好点的街口,支起铺子架上铁锅,抽掉煤炉下的封盖,翠儿帮忙打下手,在摊边摆了两张简易的折叠小桌,不多时,咱大宋朝第一锅臭豆腐新鲜出炉,浓烈的“香味”随风飘散,引得路人纷纷…………侧避!?
“浩哥哥?为什么没人来买啊?”翠儿趴在折叠桌上手托香腮,看着以袖掩鼻匆匆而过的路人以及远处往这边指指点点的看客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臭豆腐这么好吃,为什么就没人来买呢?
“这个嘛……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确需要勇气。”王浩嘿嘿干笑两声,颇有点尴尬。
“浩哥哥,鲁迅先生是谁啊?”
“他是一个可以带领我们找到光明的人。”
“来了来了,浩哥有人过来吃螃蟹了!”翠儿看到终于有人朝着这边走来兴奋的道,尽管那人依旧掩着鼻子。
“淡定,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王浩压抑住激动心情,心想这人类的一大步来的有些缓慢啊,说好的大卖特卖呢……
“这位小哥,请问你的炉子是哪里买的?”
“呃……啊?”
“你这炉子模样新奇,我观察了许久,貌似火温还可放可收,甚是实用,我也想去买一个,小哥可否告知?”路人甲躬身仔细打量起锅下的煤炉,完全无视王浩错愕的神情。
“好嘛,感情他只是看上我这煤炉了”王浩有些哭笑不得,这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啊,“这位客官,这你就问对人了,此炉正是小弟自创的,除了火温可控,还有节省炭块,使用方便等诸多优点,客官如果需要的话,小弟可为您再打造几个。”
“哦?小哥真乃奇才,我乃镇上王记酒楼的管事,需要五口这样的炭炉,小哥可否代为打造?价格几何?”
“这个嘛……”王浩在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狮子大开口的价格:“除去工钱,小弟制作了这两个炉子大概花了三吊钱。”
“嗯……使得使得,那小哥这样如何?五口炭炉,我总共于你一贯钱如何?”路人甲略微一盘算就开出了价格。
“那行吧,我做好了就给你送过去,王记酒楼是吧?那个我知道,敢问到时与店中哪位联络?还有,内啥,能否先给点……定金?”王浩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路人甲不置可否,随即自怀中取出三吊钱交与王浩复又道:“到时寻店中方掌柜便是。”说完便匆匆告别似是难以忍受边上臭豆腐的恶臭。
王浩呆呆望着匆匆离去的路人甲背影,唉……这天赋,点错方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