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人家,荷花沟商业街最雅致的建筑。
白墙、灰瓦、黑色木板门,典型的徽派建筑风格。
小楼隐没在松柏树间,常年青翠。
松柏树的外围是油菜花地,每逢三月中上旬,绚烂金黄的油菜花开,又给荷花沟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门前有一条清浅的水渠,游着红的白的黑的锦鲤。
到了夏天,水渠的荷花开了,便能看见鱼戏莲叶。
老板是西京人,深耕民宿几十载,将云上人家打造的堪称完美。
云上人家有美食、有酒吧、有KTV房以及麻将房台球桌等,当然,它的主体仍是民宿,农家乐主题。
竹雅待嫁,在竹节村闲来无事,经常打电话喊上中学时的狐朋狗友,来云上人家玩闹。
今天约了人来喝酒。
在家里花了一个多小时妆,美美地出了门。
竹雅哪怕是蓬头垢面的,光是她傲人的身材、婀娜的姿势,走到街上也会是男人眼中的尤物。
更遑论她精心打扮,就更吸睛了。
竹雅开着宝马车来到云上人家,正和前台核对包厢。
忽然听见身旁的小情侣发生口角。
听口音,两人似乎是从西京驱车而来,正在说下一站要去哪里。
男生说着说着,眼珠子就黏在了竹雅的背影上,舍不得挪开了。
女生就气呀,说了几句酸话,讽刺男友品位低,还说竹雅的大腿粗,穿成那样肯定是个骚货。
竹雅那暴脾气,当时就不乐意了。
面对李骏,她会伏低做小,会曲意逢迎,但那是因为对方是身家上千万的钻石大叔。
在社会上,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认不清自己的地位,摆不平自己的心态,那是要遭受社会的毒打的。
竹雅的价值观便是如此简单直白。
她当即转身,嗵嗵嗵地踩着高跟来到小情侣的咖啡桌,和那女生吵了起来。
那女生在家是个小公主,长相娇小可人,走到哪里也是受人宠爱的明星人物。
即使自己理亏,女生也不甘示弱,对喷起来。
男生尴尬地要死,只得从中劝架。
面对竹雅这种混社会的,小女生那种乖乖女怎么招架得住,竹雅轻飘飘的两三句话就整破防了。
吵了几句,竹雅就开始耍流氓,直接对男生道:“你刚才偷看我了?”
男生窘迫地嗯嗯啊啊、哼哼唧唧,说不出来话。
竹雅抱拳,笑道:“你把她甩了,我们加个微信,以后有空请你喝酒啊,帅哥!”
男生色心虽在,但没有丧失理智,卡顿了四五秒,迟疑道:“这,不好吧。”
语气中的不斩钉截铁、反复横跳的羞涩意味,半推半就的情绪,瞬间令女生炸了。
女生的心思本就敏感,立马察觉到了男朋友那种‘我出于道德拒绝你,但你要是再接着过分地勾引,那就别怪我束手就擒了’的潜在含义。
破防后的女生当即有些歇斯底里,就要伸手打竹雅。
竹雅那是身经百战,有男人在,从不自己动手,没男人在,凶猛如战神。
她花容失色,精准又灵敏地退了半步:“我开个玩笑,妹子你脾气太大了吧,你男朋友这都忍你?”
男生早已拦住了女友,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我们走了。”
女生含着眼泪,被高大的男友强行拉走了。
两人来到了门口,女生蹲着哭泣,男生无奈,在一旁不耐烦地安慰。
竹雅点了一根女士香烟,瞪着女生,并没有不追究的意思。
她喊来了一个朋友,是荷花沟本村的无业游民,给了一千块,说给那对小情侣找点不痛快。
那无业游民找到了村里的王憨憨,给了他三百块,说是要他去找茬,最好跟男的打一架。
憨憨人老实,收了钱,被人领着来到了云上人家的水渠外,一边逗鱼,一边守株待兔。
等那对小情侣要离开时,他便吹了口哨,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调戏话。
男生潜意识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想着先走为上。
奈何女生已经失去了理智,见男生不维护自己,任由一个又瘦又矮的村民调戏,死活都不走了。
两人又吵起来了,憨憨就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男生本来心口憋了一股邪气,顿时就想着打上一架。
他在这时仍保有理智,想着自己一米八几,那村民一米七不到,干瘦得像柴火。
扁他一顿,既彰显了男子气概,又有理由掩盖偷看竹雅的尴尬,打完后开车就跑,想来本地人赶不及。
这么一想,两人就干仗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高大的男生,被灵活耐打的憨憨揍了个鼻青脸肿。
云上人家,四楼的窗户,竹雅端着一杯红酒,笑得前仰后合。
忽地,她在人群中瞧见了表弟。
……
程帆机灵得很,当下从围观群众的只言片语中,意识到不对劲。
王憨憨他是知道的,在荷花沟属于豆豆一样的人物。
‘吃饭睡觉打豆豆’,说得就是他的境遇。
那个三岁死爹、五岁没妈的小孩,向来是村民食物链低端的存在。
电视报纸上老是宣传农村人的淳朴和可怜。
但现实就是,在农村,堪称是最贴近弱肉强食的社会。
一户人家的男丁要是少了或者战斗力不强,那在宅基地纠纷、浇地问题上,肯定长年累月都处在下风,受尽欺负。
农村就是这么现实。
他那样一个人,怎么会莫明其妙地和云上人家的客人打起来呢?
云上人家的老板不是吃素的,估计憨憨的下场不会太好看。
正要背着侄子离去,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程帆,程帆~”
淦,程帆僵住了,他其实很不爱搭理竹雅。
奈何,他越是不奉承表姐,竹雅就越爱招惹他。
“就是自卑,”程帆心道:“混的好了,恨不得所有人巴结。”
可是,不能不理吧。
说到底也是至亲的血肉。
程帆不情不愿地扭身,惊讶地道:“咦,雅雅姐?好巧!”
竹雅轻轻招了招手,柔声唤道:“我想着去你外婆家上门拜访下呢,没想到你在啊,快上来啊!”
李文宏帮腔道:“叔,快上去啊,那有好吃的。”
“吃,吃,就知道吃,”程帆心里犯嘀咕,没说出口。
不但没说出口,他连脸色都是和蔼可亲的。
作为父母双教职子弟,他耳濡目染,不把负面情绪传递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