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翠柳的招呼声,斗笠下的那张脸,露出了寒意森森的目光。
机会难得,趁现在江上的雾气未散,最容易偷渡到对岸。
郑楚儿没有想什么,灵巧的一跃,跳上了船。
“船家,我们去对岸。”
船家不说话,点点头,似是对这等生意很熟稔。
渡船载着二人,急转了个弯,转头驶向了江对岸。
江水湍急,浓雾迷蒙了视野,渡船晃晃悠悠的划向了江心。
“两位女郎,去对岸有事啊?”
一听这有点沙哑的声音,原来是个女船家,但却穿着一身肥大的男装,显得有点怪怪的。
经过连年的战争,老百姓能有件蔽体的衣衫就不错了,郑楚儿也没有太注意。
“走亲戚。”郑楚儿答道。
一场战争后,一条江,就把亲人隔在了两岸,这话说得通。
“哦,女郎可知,这条江上,淹死了多少人?”
郑楚儿心里一惊,哪有船家这样吓唬乘客的?
“雾最浓的时候,会有冤魂趴在船舷上,索要人的命,一条江都是鬼怪啊。”
“你是什么人,竟这样吓唬我家女郎?不怕啊,女郎,世上哪有鬼怪。
翠柳刚说完,忽然一声惊叫。
“船进水了。”
翠柳突然看到船内,不知什么时候,有水冒了进来。
“这水,不正好埋葬你们吗?”
望着拿下斗笠的船家,翠柳惊恐的叫道:“慧慈?!”
“两位小娘子,你们的死期到了。”
慧慈恢复了原本的声音,丢掉了手中的斗笠,从广陵东山,逃出来的她,一路追踪郑楚儿着踪迹,终于在嘉陵江边,等来了机会。
郑楚儿望着茫茫江面,江阔水急,跳下水去,也得淹死。
慧慈站在船尖,望着郑楚儿的脸,心里恨意难消。
只要这张脸存在于世,那元一丽想嫁到大将军的机会,就会渺茫,只要郑楚儿还活着,高家四公子,怎会心甘情愿的迎娶元一丽?
在广陵东山,被突然出现的梁国人围剿,梁人有备而来,三人一阵,手持长枪,让毒沙掌无法近身,慧慈的前胸后背,都被刺伤,这一切,都拜郑楚儿所赐。
因为从元一丽传来的消息得知,那是高家四公子,为这个郑楚儿报仇。因那日,在魏神医家后面,郑楚儿差点死在她的手上。
慧慈想到这些,眼里闪过恶毒的光。
“拿命来。”
慧慈尖厉的嚎叫一声,冒着黑烟的手掌,对着郑楚儿拍了过来,翠柳一看,想拿起一样东西抵挡一下,奈何船上,除了一堆渔网,什么也没有。
翠柳抓起渔网,发现渔网下,竟是一具被扒了衣衫的尸体,翠柳吓得一声惊叫,闭着眼睛挡在了郑楚儿的面前。
慧慈狞笑一声,狂妄道:“只不过是两只戴宰的羔羊。”
“啊”
话没说完,慧慈便啊的一声,蒙住了眼睛。
刚刚翠柳挡在郑楚儿面前,就是为了掩护郑楚儿掏出袖中的辣椒面。
俩个女孩赶路,不准备点防身的东西怎么行?
趁慧慈捂住眼睛的瞬间,翠柳手握锋利的匕首,刺向慧慈。
慧慈惨叫一声,却顺势一拨,把翠柳打倒在船里。
郑楚儿手握一只鞋子,对着慧慈的脸,就是一鞋子。
爬起来的翠柳,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把慧慈推下了水。
渡船因没了人的掌舵,瞬间顺流而下。
郑楚儿望着慧慈掉下去的地方,只见漩涡旋转,一串气泡翻了上来,又湮灭。
“淹死了?”
翠柳望着江面,心有余悸的问。
“不知道”
郑楚儿的话没有说完,忽见从江中窜起一个影子来,正是慧慈。
这个隐藏在莲花庵多年的毒沙掌成员,哪容易死掉?如果不是身受重伤,郑楚儿和翠柳,估计已死在她的手上。
只见慧慈一脸阴森,轻功诡异的踏着波浪,追着沿江而下的船只,狰狞的直扑过来。
眼看弯曲的五爪,就要伸到郑楚儿面前,翠柳拿起船桨,一桨拍在慧慈脸上。
慧慈的目标是郑楚儿,她到死,都要拉着郑楚儿做垫背,结果让翠柳得了手。
慧慈再次跌入水中,郑楚儿和翠柳,望着冒着泡的江水,俩人的心,都悬着,不知这次,慧慈死了没有。
正当她们俩人聚精会神的望着江面,慧慈从她们后面,再次跃出水面。
郑楚儿惊觉不对转身时,慧慈冒着黑烟的毒沙掌,已经拍向了她。
来不及惊叫,翠柳眼睁睁的望着慧慈的掌风,狠毒的袭向郑楚儿。
“咻”的一声,一支箭,正正的射在了慧慈的手掌上,慧慈惨叫一声,第二支箭,已经对准她射来。
慧慈绝望的瞪了一眼郑楚儿,在她跌落江中前,仍然手臂用力一挥,打向郑楚儿。
在慧慈掉落江水中的时候,郑楚儿也坠向水中。
翠柳奔过来,只抓住郑楚儿的一抹衣袂。
一个身影飞速而至,在郑楚儿落水之前,托住了她。
银色的锦袍,衬得俊逸的容颜如皎月明亮,身下的江水,也映照出粼粼波光。
一双清澈的眼睛,在湿蒙蒙的江上,显得异常明亮。
“阿宪?!”
听到郑楚儿喊出了他的名字,少年眼睛一弯,眼眸越发璀璨。
一只小船迅速靠过来,阿宪搂着郑楚儿的腰,纵身一跃,跳到了对面的船上,翠柳一看,赶紧跟着跳了过去。
“躺着一具死尸的船,你也敢乘?”
“我们之前不知道。”翠柳说着,从阿宪怀中,拉过了自家女郎。
“谢谢你。”
回过神来的郑楚儿,靠在翠柳身上,看到划船的人,就是阿宪的书童阿举。
郑楚儿感激的望着少年阿宪,他已救了她两次,每次都是在她危机的关头,及时的出手相救。
“怎么个谢法?”
“啊?”
见郑楚儿说不出话来,阿宪嘴角微微一勾,转换话题道:
“偷渡?”
“走亲戚。”郑楚儿道。
“哦,巴陵郡还有你的亲戚?”
阿宪似笑非笑的望着郑楚儿说着,迷蒙的晨雾,掩盖不住他眼里的喜悦。
“有。”
郑楚儿说着,低下头,阿宪看到郑楚儿这个样子,也就不再追问。
“咳咳,公子,有句话怎么说?”阿举突然声音怪怪的问。
“哪句话?”
阿举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似是恍然大悟,笑着说:
“有缘千里来相会。”
翠柳白了一眼阿举,心里暗道: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懂个啥,还缘分?
“有句话说的才是真谛,知道是哪一句吗?”
阿宪笑着望向郑楚儿,不等郑楚儿说话,嘴角又一勾。
“百年修得同船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