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太后很快就会躺着出去。”
“躺着出去?”
胡太后一惊,用力大喊:
“大胆,大胆奴婢,难道你们想害本宫的性命?”
王尚宫仍然对胡太后的话,置若罔闻。
胡太后扑过去,要撕咬王尚宫,喉咙却一阵发烫,噗的一声,竟吐出了一口污血。
“茶?你们在茶里放了什么?”
所有伺候胡太后的宫婢,个个装聋作哑,就像没有听到胡太后的话一样。
王尚宫此时,终于抬起了眼,面无表情的望着胡太后。
“这是和太后您,学的。”
胡太后痛苦的双手抓着寢殿的帷幔,血红的眼睛,绝望的望着外面,声音已颤栗且尖锐:
“皇帝,我的好儿子,母后为你担起了所有的责,你却要杀母灭口”
这一声带着颤音的嘶吼,如一记惊雷。
在座的每个人,浑身一颤。
不等胡太后再说下去,她的嘴,已被惊慌的侍女捂住。
嘴里塞满了布条的胡太后,血红的双眼,如母狼死前一样毒怨。
一生绚丽,半生错爱。
一个纯美的女孩,在时代的浊流中,在皇权争夺的漩涡中,已一身污浊。
父母心中的宝贝胡心宝,渐渐停止了挣扎。
把持后宫十二年,干预朝政近十年,曾呼风唤雨的胡太后,终于闭上了双眼。
很快,皇帝的诏书下来。
“皇太后胡氏,企图谋害高家所有的王,和左丞相一族,自感罪孽深重,不可饶恕,于武平三年冬月初九申时初刻,于北宫养心殿,上吊自缢”
高纬为体现孝道,把胡太后的遗体,仍然以太后规格入葬,只是入葬的相当匆忙。
有太后原宫中的侍女,感念太后生前的垂怜,自愿到太后陵寝,扫墓守陵。
心狠手辣、作风令人不齿的胡太后,终于走完了她不太光彩的一生。
胡太后下葬那日,已渐干旱的天气,忽然下了一场大雨。
大雨把下葬的人,淋得一脸雨水,没有哭丧的队伍,一下子个个泪眼朦胧。
在一声又一声的惊雷中,胡太后的棺木,匆匆盖棺上土。
这场没有由来的雷雨,让稳坐龙椅上的高纬,吓得卷缩在被窝里,双手紧紧捂住了耳朵。
只是,没有人知道,当送葬的人离开后,乌云翻滚的夜空下,胡太后的陵墓,被刨开
在浓浓夜色的掩护下,有人背着形似人形的麻袋,离开了陵墓
翌日,胡太后的陵墓,一切如初。
那几个自愿来为胡太后守墓的侍女,在默默打扫着暴风雨过后的落叶和树枝。
一场要毒杀整个高家亲王,和斛律家族的阴谋,因胡太后的畏罪自尽,落下了帷幕。
渐渐的,市井小人谈论的,也不再是胡太后的惊天阴谋,和滔天的罪孽,而是胡太后寝宫中,那些个扮做尼姑的男宠。
年轻的皇帝,为减轻胡太后的罪孽,在把胡太后风光下葬后,以帝王之尊,屈尊走进了一座座高姓王府,愿以自己的诚心,替胡太后赎罪。
“四兄,母亲的罪,母亲欠下的债,弟愿替母偿还,只望四兄,还有四嫂,不要再记恨她老人家。”
高纬说得诚恳,两眼含泪。
高长恭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天子,忽然觉得自己一向把他看做小孩,似乎有点错了。
大齐的小皇帝,已经长大了。
“请陛下释怀,太后已薨逝,是非曲折,自有后人评论,陛下无需神伤。”
高纬对郑楚儿的话,似乎有点没听懂,忙让宫中黄门,抬进一箱箱赏赐。
“公主的生辰,发生那样的事,让各位兄长和嫂子,都没有吃饱,弟会另择吉日,重新宴请各位兄长和嫂子。”
高纬今日,句句以弟自称,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这样谦恭的为他母后,一家一家的登门谢罪,也真是为难他了。
在高纬以天子的身份,亲临各王府,为胡太后谢罪后,各王的愤怒,还有压抑在心底不满,终于渐渐消去。
事情似乎又回到了正轨,胡太后的侄女胡昭仪,仍然以昭仪之位,得高纬宠幸,只是没有了前世的机会,当上后宫之主。
冯小怜仍然是高纬的最爱,俩人常常同席而坐,同榻而卧。
但对斛律皇后,高纬仍然敬重,仍然宠爱,没有半点的冷落。
面对斛律皇后强大的背景,还有胡昭仪高贵的出身和家世,冯小怜没敢恃宠而骄。
她只是一个对少年皇帝,动了真心的女子。
面对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的冯小怜,高纬在她面前,难得的放松,不用警惕。
冯小怜善解人意,极力宽慰高伟那颗渴望真诚的心。
在尔虞我诈,在争权夺利的帝王之家长大的高纬,心里越发对背景单纯的冯小怜,宠爱有加。
两人如胶似漆,发誓生不能日日在一起,死后一定不分离。
在邺都的皇帝,在冯小怜千娇百媚的抚慰下,渐渐忘了他曾经有个差点毒死所有高姓王,差点灭了斛律家族的亲娘时,黄河彼岸的长安,出现了一个名伶。
出现了一个让长安城的寻欢客,都津津乐道的女子。
这个女子,跟老鸨说已有三十多岁。
但她那大胆的裙装,风情万种的歌舞,丰腴又婀娜的身姿,可不是那些十多岁的青涩艺伎所能比的。
长安城的夜晚,因有了这个人间尤物,寒冷的冬日,也沸腾不止。
红毯舞台上,艺伎的歌声,凄婉又香艳。
“灯下霓裳弄春光,醉也销魂,醒也销魂,千杯万盏忘痛伤。
红袖卷起千层浪,玉臂枕王孙,遥知酥手绘乾坤?
心已枯,情已萎,纵情红尘,忘自吾,心已千疮百孔,怎会痛?
一生风光,半世流离,嫣笑过后,富贵如云烟,终散去,脂粉覆盖了泪滴。
此生皆是错,虚度了多少韶华,蹉跎了多少岁月,竟换来无情的鞭挞?
来世愿为世间一尘埃,随风飘曳,总自在”
情歌伴魅舞,这个叫宝儿的女子,让长安城多少男人沦陷。
让男人们沦陷的,还有这个宝儿身上,与她身份截然不同的气质。
这个叫宝儿的歌伎,有时矜贵,有时洒脱,最是喜欢无拘无束。
有曾经到过邺城,有幸见过胡太后的人,惊觉这个歌伎,竟有点像那个曾经富贵盈天的胡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