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融欢心知除了金暮黎,夜月阁里的弋菱歌、顾清央等,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提供庇护,何况对方还是慈悲教。
所以只能使用金暮黎的法子,先重建铸剑山庄。易家有后人,后人有钱,即便是盟主,也没有理由堂皇掠夺。
至于灭了易家满门的慈悲教,也照金暮黎的法子先拖着,反正在金暮黎彻底拒绝入教之前,他们不会对他兄弟二人动手。
若房屋建起,武盟却没和慈悲教掐起来,高薪请的武者们也护卫不了他,再跑路不迟,毕竟他真不想过那种为避追杀而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生活。
金暮黎竟然还防备自己,也不想想此时的他,对谁动手,都不可能设计陷害她~~设计应该会设计,但不是害她,而是成全她和易锦的好事。
只要成了一家人,金暮黎自然要庇护到底~~她不可能只护她的小郎君,而将郎君哥哥丢在一边吧。
虽然有点无耻,但有用,能保命啊!
不然让他一个中阶绿灵士,还是一个孤立无援的中阶绿灵士,如何跟庞大又凶残的慈悲教对抗?
也只有同样狠辣无情、且奇诡手段层出不穷的金暮黎能帮他了,老爹易文度的那些狐朋狗友,他根本就不指望。
走完最后一个岔口通道,终于出现两扇真正的门,金暮黎瞅那门上锁孔的形状有点奇怪,却没出声询问,只看易融欢怎么做。
易融欢蹲身将剑柄往地上使劲一磕,卸掉大半个厚厚外壳,然后长剑倒置,将剑柄内芯往锁孔里一插。
金暮黎:“……”
尼玛还有这种操作?
这他妈谁能想得到?
思索片刻,她还是问道:“真正的钥匙共有几把?”
易融欢道:“两把。”
金暮黎微微挑眉:“那另一把……”
易融欢嘿嘿一乐:“被老家伙藏在了肛门里,出恭时取出,完事再塞进去。”
金暮黎一听,差点没吐了。
同时惊叹,易文度的肛门功能实在太强大,不得不服。
两把钥匙放在这样两个奇特的地方,就算慈悲教找到这里,也打不开。
易锦在旁边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易融欢用钥匙开了锁,再使劲一推,两扇石门便缓缓打开。
门内石厅很大,没设机关,只有九具石棺一字排开,金暮黎忍不住手指石棺道:“不会放在棺材里吧?”
易融欢又是嘿嘿一笑,上前推开中间那具石棺的棺盖:“说对了,就是在这里。”
说罢,探入两手,拿出时,两手各执一块金砖,“这具石棺里的东西,乃易家祖上所传,其他八具,则是历代家主慢慢积攒下来的,包括我爹。”
金暮黎心中啧啧:难怪易文度要把通往金库的路弄得复杂,这里虽非宝藏,却也差不多形同了。
“那么多人打铸剑山庄的主意,怕是猜到易家存有不少金银财宝,”金暮黎走过去,微微探头看了看,果然晃眼,又赶紧转开,“若那样东西不够挑起两家,就把这些金银转移一半,再放出风声,引他们抢夺,我就不信干不死他们。”
易融欢笑道:“好主意!”
金暮黎看着他:“你不心疼?”
“我又不是老爹,”易融欢轻嗤,“再说钱再好,也没命重要不是?何况若能除去慈悲教,不仅悬在我和易锦头上的利剑没了,还能为全家报仇。如此,即便舍掉全部财物,又算得了什么。”
倒没看出这家伙有做枭雄的潜质。
金暮黎道:“全部打开我看看。”
易融欢果然将棺盖全部打开,脸上一丝异色都没有。
金暮黎细瞧一遍,除中间那具石棺装的都是金砖,其它八具皆是小金条或银元宝,以及各种金银首饰、上等玉器。
“每人拿一些,够把房子盖起来,”金暮黎说着,往怀里塞入两根小金条,两把金项链,末了又操起一块金砖执于手心,看着它,声音变得阴冷冷,凉飕飕,“若不斗个你死我活,就拿这个作诱饵,不怕你们不上钩。”
易家兄弟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身体一抖,之后默默往衣袖、怀里塞东西。
拿了财物,三人离开金库,重新锁上门,装好钥匙,顺原路返回。
没出现什么波折,也无人在三更半夜来废墟山庄的深谷沼泽,顺利出去后,盖上铁板,又将土层恢复原样。
回到废墟处,三人静坐林中。
天,渐渐亮了,金暮黎却没有起身走的意思。
熬到晌午,易锦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见二人转头瞧过来,脸颊顿时红透,结结巴巴道:“我、我不饿……”
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易融欢不厚道地笑了。
其实他也饿,只是还未发出声音而已。见易锦反应大,他就闭嘴不说,等着金暮黎心疼易锦后,自己再跟着走。
果然,金暮黎心下无奈了一会儿,还是站起身淡淡道:“找地方吃饭。”
易融欢立即跟着站起:“十里外有个小镇,镇上有卖吃的,还有几个饭庄酒馆。”
十里,不算远,虽然两匹马分别被兰尽落和昱晴川骑走,但施展轻功的话,也快。
易融欢拉着易锦跑到废墟里,找到几片碎裂开的灶锅锅底,摸两把,然后将黑灰抹到自己和易锦的脸庞脖颈上。
金暮黎看着转过身来的俩黑鬼,差点没绷住。
之后,她揽着少年黑前方疾掠,青年黑则跟在后面死追。
没办法,两人差距太大,隔了整整一个青灵士还带拐弯,他不拼命跑,就会被甩掉~~纵然金暮黎只用了三分真气。
来到名叫十里的小镇,三人去了离路边最近的两层楼饭庄。
迎上来的小二哥差点惊掉眼珠子。
他见过皮肤晒得黝黑的农夫,却从未见过黑到如此地步的青少年,一说话就露出来的大白牙,和脸形成了鲜明对比,黑则黑得吓人,白则白得吓人。
可随后他便反应过来,知道这两人是故意的,因为耳朵的颜色不同。
小地方的饭庄,包间不多,但因客少,大半都空着,有选择余地,易融欢便要了间带窗的。
进了包房,小二哥上茶之前,很体贴地送来清水和布巾给客官净手。
易融欢自然是请金暮黎先洗。
金暮黎洗后是易锦。
易锦帮忙抬尸又挖坑,脏得很。
但最脏的,还属摸了锅底灰的易融欢,他一洗,水就彻底变黑。
曾经风风光光、走到哪里都一群护卫厮奴跟随的堂堂铸剑山庄大公子,如今却落得这般光景,想想也真是惨。
小二哥倒不嫌麻烦,又换盆干净清水端进来,态度极好。
能不好么,别的不说,仅三人身上穿的布料就不是普通百姓能买得起的。
女子虽然戴着帷帽,也不说话,但自带一种上位者的气度。
何况还有很狗腿的青年在旁衬着。
易锦细心,默默用滚水将茶杯烫洗一遍,才斟茶递到金暮黎面前。
金暮黎道:“点菜。”
小二哥立即滔滔不绝报上菜名。
姑娘果然是极其趁钱的大爷,不待他报完,便打断:“九菜一汤,选最拿手的。”
易锦连忙补充:“清淡、微辣、微甜,都要有,汤不能油腻。”
易融欢摸出一块碎银扔给小二哥:“动作要快,别让我们久等。”
很少得到额外打赏的小二哥笑得更热情:“好咧好咧,三位放心!”
菜来得果然很快,一碟碟端上桌,几趟便齐了。
易融欢起身关门,并叮嘱小二哥不要来打扰,小二哥自是满口答应。
金暮黎取下帷帽。
易锦先盛半碗汤递到她面前,自己才坐下执筷。
在夜月阁住了些日子,易融欢也知道眼前这凶煞吃饭时不喜别人口沫横飞,便和易锦一样闭上嘴巴,不敢半句废话。
三人安安静静吃着饭,没人客套,也不需谁给谁夹菜~~易融欢既不想,也不敢。
金副阁主在夜月阁独门独院,独自吃饭,只有易锦能偶尔同桌,其他人既没那个荣幸,也不想有那个荣幸。
如今出行在外,不方便分桌,否则易融欢也不可能和她坐到同一张桌上。
金暮黎目不斜视,专心用餐,吃到一半时,外面忽有女人问路声传来。
靠近官道的饭庄有人来问路,并不稀奇,可若对方是个手抱孩童的女人,且问的还是去往铸剑山庄的路、找的是易文度,可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三双竹筷同时顿住,继而,窗户被打开,两颗脑袋探出来。
“这位姐姐,您是易庄主的远亲吧?”小二哥看着颇有姿色、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人,“难怪您不知道铸剑山庄已被仇家灭门的事。”
“什、什么?”年轻女人惊得以为自己幻听了,“灭、灭门?”
“是啊,一把大火,全部烧成灰烬,人也死光了,凶手连幼童都没放过,”小二哥摇头叹息,“唉,造孽啊!”
女人身体晃了晃,颤声道:“文~~易庄主他、他也……”
后面的话,她已说不下去。
亦不敢说出那个字。
“易庄主也没啦,庄主夫人、整个山庄的人,全都没啦,一个未剩,”小二哥耐心得很,“我看姐姐你不如在这儿吃点饭,歇息歇息就返回,不要去啦,否则看到烧成废墟的山庄,怕是会受不了。”
女人已经受不了了,抱在怀里的五岁孩童都差点掉了下来,软着双腿往后踉跄两步,差点摔倒:“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说他会来找我的……”
她傻了般喃喃转身,“文度,你不去找我,我来找你了,带着儿子过来找你了,你要出来迎我……他在撒谎,一定是他故意撒谎骗我,我不会信他的,因为你说过,说过会娶我过门的……”
女人抱着孩子跌跌撞撞跑向通往铸剑山庄的路,二楼窗户里的两颗脑袋却面面相觑,易融欢道:“你有弟弟了。”
易锦:“……”
金暮黎淡淡道:“不去追就吃饭。”
两人连忙回饭桌。
金暮黎瞥眼二人,待吃饱放下筷子,又用茶水漱了口,才拿起帷帽:“不想认亲?”
易融欢嗤道:“我们自身都难保。”
金暮黎将帷帽戴到头上:“我还以为你是怕多个兄弟分家产。”
易融欢嘿了一声:“家产不是都给你了么,我还怕什么分家产?”
“也是,”金暮黎难得多说两句废话,“结账吧,吃不完的带走。”
易融欢愣了愣:“我还没饱呐!”
金暮黎已起身开门:“吃太饱你能跑得动?”
易融欢只好喊来小二哥。
小二哥说句“没问题”,转身就跑出去备来特制竹篮及油纸盒。
不久后,兄弟俩各拎一只特制竹篮走在回去路上,没使轻功。
依照金暮黎的说法:消消食儿。
易融欢低声咕哝:“吃都没吃饱,消什么食儿?存心饿我。”
金暮黎没搭理。
一匹快马从身后跑过去,带起阵阵灰尘,易融欢闭着眼睛别过头,巴掌当扇子:“跑这么快赶死啊!”
不料,那马背上的人耳朵特别灵,竟勒马回身,用马鞭指着他:“你说谁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