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兰尽落因养了只能吃好斗的小宠兽而声名大噪。
很多人都以为换月摘星手~~流风国第一神偷,是个无家之人。
毕竟有爹有家的孩子,不会走上这条令人唾弃鄙夷的路。
可谁都想不到,兰尽落不仅有家,且家族庞大,人数众多。
之所以无人知晓他,乃因他在家里是个连“不得宠”三字都用不上的卑微庶子,兰家家主早已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
毕竟兰尽落是他醉酒后跟府里一名低贱婢女的产物。
妻妾之间的争宠本就手段频出,冷酷无情,兰尽落的亲娘不仅没有名分,还差点被害得滑胎。
好在兰尽落生命顽强,不然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可即便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是一件幸运之事。
兰家家主根本不知婢女怀孕,更别说生产和取名。
贱名好养,兰尽落那可怜的娘为了儿子能活着,便唤他草根。
因奶水不足,草根从来没吃饱过。三个月后,连断断续续的母乳也喝不上了。
草根母亲被逼无奈,只能拖着虚弱的身体去厨房偷食,结果却被一名厨夫发现。
她跪在地上苦声哀求。
厨夫心生怜悯,不仅没有告发,反而留粥藏馒头暗地里相助。
母子因一名普通厨夫的同情与施舍,才得以活命。
草根虽营养不良,却长得好看,他娘偷偷抱着他跪谢厨夫时,厨夫甚是喜欢,粥和馒头的接济里,也渐渐多了蔬菜与肉食。
两个既无血缘、也非姻亲的卑贱男女,小心翼翼地喂养草根,不敢露出一点端倪,生怕被人往身上泼脏水,污了清白,再乱棍打死。
可在草根七岁那年,他娘偷偷去厨房取食时,还是被无意撞上。
撞见这件事的人,偏偏又是大夫人的贴身婢女。
幸而厨夫不在,否则偷饭菜定会变成有奸情。
草根的娘虽然只是挨顿杖刑,但体弱的她还是受不住,躺在床上挺熬半个月后,终撒手而去。
她的死,只换来兰家家主知道自己还有个母血低贱的孽种。
十几年后,被他忘到尘埃里的孽种竟与京城四王府攀上了关系。
只有两间位置偏僻、门破墙歪的矮屋可住的孽种有了利用价值,兰家家主才惊觉自己差点遗失一枚好棋子。
于是,漏风土屋换成带院落的大瓦房,家具摆设一律置新,负责生活起居的小厮丫鬟也配备到位。
连亲友家的酒宴都派他去。
然而,兰尽落却在赴宴途中捡了个既能吃又凶悍的不知名小兽。
说它像虎不是虎,说它像牛不是牛,谁都看不出品种名堂。
更令兰家家主气恼的是,这个生活条件刚被改善的儿子,竟然放弃独院婢女,带着替兰家吃回几十倍礼金的小兽到处游山玩水去了。
完全无视家主将要赐给他的看重与栽培。
骑在骅骝背上的兰尽落心中冷笑:离家这么多年,你都没发现,也从不知有我这个儿子存在,如今倒想利用我攀附权贵?呸!
一想起娘亲逝世时因不放心儿子而死不瞑目的模样,他就恨极。
没有毁了兰家,已是他的最大限度与仁慈,还想驱使他效力?
下下辈子!
若非对母子有恩的厨夫还在兰府,仅凭换月摘星手的神偷称号,就能让兰家栽进万劫不复之地。
可他不能。
他得顾及靠在兰府做饭而养家糊口的厨夫恩公。
偷来的钱可以自己用,可以接济穷苦,唯独不能用来赡养恩人。
那会是一种耻辱。
“兰大哥你怎么了?”之前粘金暮黎、此时又粘兰尽落的昱晴川扭头看他道,“脸色好像不太好?”
兰尽落翻翻白眼,恶劣心情好转大半:“你也会看人脸色了?”
昱晴川:“……”
“我说憨货,”兰尽落目视前方,“你非要跟着我,其实是因为知道守着小虎犊,能等来小雪麒吧?”
憨货挠头笑,一口承认道:“瞒不过兰大哥。”
他向来不喜欢孤单,所以下山之后,看谁人不错,就想和谁结伴搭伙,直至遇见金暮黎。
认识她后,他身边的朋友基本上没换过人,因为总能再次相遇。
“明知她是一只兽,一只神兽,你还……”兰尽落轻叹,“易锦和夜梦天都未争出结果,你又横插一脚做什么。”
昱晴川疑惑地望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明白他的意思,不由惊叫:“兰大哥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想看雪麒变成金庄主而已!”
兰尽落:“……”
“无论她是人还是兽,我们都只是朋友,兰大哥你怎会想到别的上面去?”昱晴川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要是给易锦或夜教主知晓,非得找我打架不可!”
“打架?”兰尽落呵呵,“就你这种憨呆,多说几句话就能让人头痛到败,哪里需要抽刀拔剑。”
“啊?”昱晴川浆糊了,“兰大哥你、你……啥意思啊?”
“啥意思?”兰尽落看眼在背兜里呼呼大睡的小虎犊,一抖缰绳,马鞭挥起,“字面上的意思!”
话音落,赤色骏马扬蹄奔踏。
昱晴川顾不得再想,连忙打马跟上:“兰大哥等等我,等等我啊!”
半个时辰后,两人一兽坐在一家路边小酒馆里。
人坐板凳,兽坐桌。
没办法,小虎犊坐板凳不仅容易掉下去,且吃菜费力,够不着。
于是,不知第多少次成功吸引众多好奇又兴趣盎然的眼睛。
小虎犊已经习惯了目光围观,不再像开始那样总想龇牙咬人。
然而,总有那么一两个嘴欠的贱骨头喜欢无事生非,上赶着找打。这不,几个纨绔青年一进店门,便觉眼前这一幕甚是好玩有趣,为首的甩着胳膊抖着腿走到桌前,斜斜站着,痞里痞气吊着嗓子道:“哎哟哟,如今是什么世道哇,连怪模怪样的三不像畜牲都能上桌吃饭了么?看着可真~~啊呀!”
他惊叫一声,猛然往后跳,但衣衫上已斑斑点点全是油渍饭菜。
小虎犊龇着虎牙对他笑。
“你个小畜牲,竟敢~~啊!”
尚未骂完,便被一把花生米砸中整张脸,气得嗷嗷叫:“该死的,你们竟敢对~~嗷~~对~~嗷~~对本~~嗷……”
一颗接一颗的花生米,一会儿左眼,一会儿右眼,一会儿额头,一会儿嘴角,轮流打向他的口鼻五官。
因叫声太节奏太喜感,酒馆里的旁观者竟都快笑出泪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痞子青年的随行之人回过神、扑上去帮忙,他已经被打得满脸肿包。
酒馆掌柜怕损坏桌椅,连忙上前劝架,却是刚说半句话,双方就停了手。
只因门前忽然站了个青衣少年,少年的怀里,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萌兽,小萌兽的两只蓝眼珠异常漂亮。
兰尽落一把扔开纨绔扑过去:“雪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