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水在疯狗村忙得分身乏术时,周不宣更是没闲着。
长大了的神医小女童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几乎把全城的单身男子都吸引过来。
“吃药不禁嘴,医生跑断腿,服药期间一定要忌口,酒和辣椒最最碰不得,”周不宣几乎是扔出药方,“下一个。”
下一个是眼病患者,白天视力正常,一到晚上就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夜盲症,”周不宣看着眼前身穿补丁衣衫、定是过着贫贱夫妻牛衣对泣生活的穷苦人,“多猎食动物肝脏,症状就会渐渐消失。”
免费帮忙的倪掌柜立即喊道:“下一位!”
下一位是被家属抬过来的便秘患者,因为太过严重,长期吃不下饭,身体已极其虚弱。治疗便秘通常都是用大黄、巴豆、火麻仁、郁李仁等泻下药,别的医师都不敢轻易开方,怕病人因身体太虚承受不住,发生难以应对的变故。
周不宣非南箕北斗、有名无实的欺世庸医,她令家属取来蜂蜜,将其煎干,捏成细长条,制成“药锭”,由亲眷动手慢慢塞进病人肛门。
那边病人及家属等效果,这边周不宣继续为其他人看诊。
“药锭”进入病人肠道融化后,很快将干结的大便溶开。大便通畅,患者体内的热毒也随之排出体外,人就这么痊愈了。
倪掌柜简直要拍案叫绝。
病患及家属惊喜呼叫后,跪地磕头,千恩万谢。
周不宣淡淡摆手:“肛门栓剂通便法简单有效,以后若遇同症病人,可将此法告知。”
排成长队、多为蓬户瓮牖、生活清贫的病患们闻言,纷纷大力夸赞,围观百姓也高声叫起好来。
面对夹杂吹捧的过度赞美,周不宣不欢不厌,满脸淡定。
然而,就在手指即将搭上年轻病患脉搏时,一名已经怀孕六个月的孕妇突被夫家人送来。
孕妇一路喊疼,其夫顾不得和排队病患商量,直接用拼命似的狠劲儿抢到最前方,喘着粗气吼:“女神医!女神医快看看我家婆娘!”
周不宣没计较他的无礼。
病患们也未出声责怪,大家都只是看着女神医为孕妇诊脉,和孕妇夫家人一样神情紧张。
毕竟怀孕六个月的时候腹部疼痛,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女神医尚未完全收回手指,便断言道:“胎儿已死。”
个子瘦小的男人猛然瞪大眼,结巴半天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字。
孕妇则哭嚎起来,不肯相信。
周不宣开方让家属抓药熬成汤,喂孕妇喝下。
孕妇果真产下死胎。
还是个男婴。
死胎离肚后,孕妇腹痛之症立即消失。
孕妇哭泣着被夫家人搀走。
周不宣疾笔写下调理药方,扔给男人:“好好休息,认真调理,还能再受孕,否则……”
否则后面的话她没说。
但没说的效果比说了还好。
除非男人想休妻。
慕名而来的病患和围观之人只增不减,周不宣累到天黑才“收摊”。
终于能歇会儿,倪掌柜又凑上来欲言又止。
“说吧,”周不宣端起他亲自奉上来的茶,“你家谁怎么了?”
这一问,就问来一个患者~~被倪掌柜养得脑满肥肠、四体不勤却病得七死八活的胖儿子,倪磊。
倪磊得的是淋浊,差不多等同于另个世界的慢性前列腺炎。
差不多的意思,是慢性前列腺炎和淋浊之间不能划等号。
虽说对面坐的人是神医,但毕竟是个女子,且还是个年轻女子。
把脉时,倪磊连眼睛都不敢抬,更别说后面的观察小便。
真是恨不得和自己不靠谱的老爹一起钻到地缝去。
还是很深的那种。
淋浊让人羞于启齿,但对周不宣来说,却非难治之症。
倪磊肾气不足,湿热瘀阻,疲倦乏力,苔腻脉细……
周不宣提笔写下药方,方用鹿茸、淫羊藿、枸杞子、五味子、菟丝子、穿山甲、王不留行、地龙、虎杖、木通、萹蓄、车前子、黄柏、白花蛇舌草、黄芪、茯苓、莱菔子、蜈蚣、甘草。
其中,鹿茸、淫羊藿、枸杞子、五味子、菟丝子补肾益精,温阳化气,行水通利,为君药。
穿山甲、王不留行、地龙、蜈蚣、虎杖,活血化瘀,通络行水;木通、萹蓄、车前子清热利尿通淋;共为臣药。
黄柏、白花蛇舌草清热解毒;蜈蚣解毒散结,通络止痛;黄芪、茯苓、莱藤子益气健脾,利湿行气,为佐药。
甘草调和诸药,为使药。
诸药相合,共奏益肾活血,清热通淋之功。
“照方抓药吧,”周不宣轻轻置笔,“好转之前房事暂停,没事就起来走走动动,不要久坐。饮食上忌酒忌辣忌生冷忌油腻,葱姜蒜、羊肉狗肉牛肉海鲜等全都不能吃。”
倪磊一听,感觉自己好像没啥能吃的了,但又不好意思抬头问。
下体生病以来,小便越来越频短急,如女神医所言,“沥涩不畅,余沥不已,腰膝酸软,尿浊带血。”
女医师在流风国凤毛麟角。
别说流风国,就算加上周边几个国家,恐怕都不会超过五位。
他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老爹会请女医师为他看诊。
哪怕是神医。
这可是男人的私密病啊。
老爹的心咋就这么大呢。
倪磊还在暗自嘀咕,周不宣已和倪掌柜走向宅院大门。
“倪掌柜,听闻虢北药堂被官府查封,”周不宣道,“可有此事?”
“何止是有,”倪掌柜当她只是单纯想了解涉及医药之事,“虢北药堂不仅售卖生虫药,还咒骂不买贵重上品补药的有钱妇人,结果,那妇人不止有钱,还~~”
他停了停,斟酌了下用词,“可能和茵蒿城之主~~福王有关系。”
“哦?”周不宣顿住脚步,“然后呢?”
倪掌柜见她感兴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眼前女子,是曾经救过他父亲、如今又来救他儿子的菩萨心肠双恩贵人。
尽管百里钊将收到的消息尽皆告诉了她,但传书终不够详尽。
周不宣静静听着,时不时发出简短疑问,引导他继续说下去。
当说到郦新桐和邾东溟在包厢密谈、酒楼伙计却未探听到什么时,周不宣皱了皱眉。
倪掌柜话风一转:“不过,伺候道字包厢的小哥倒是听到一些。”
周不宣露出淡笑,笑容微带倪掌柜能看懂的深意。
“神医不要见怪,我这也是……”倪掌柜有些尴尬,“想知道邾东溟是不是又打什么坑害老百姓的鬼主意。”
“理解,”周不宣往前小踱两步,“青楼茶楼酒馆饭庄本就是探听和散播消息的好地方,没什么可难为情的。”
话毕,又止步转身,“小哥是否听到有用的东西?”
“对我没什么用,但对邾东溟绝对有用,”倪掌柜笑了起来,“那一家子谈论之时,竟直呼福王姓名,还说不掺和,只把那事告诉福王,由福王自己处理。”
“也就是说,具体什么事,还是没听到,”周不宣轻叹,“双方没有一起用餐,可见是谈崩了。”
倪掌柜的弦外之音本是通过推理,贵妇与福王的关系定不简单。
可惜,周不宣因为知道这一点,而使注意力有了偏移。
“能让邾东溟这个大老板亲自出马的事,除了求和……”周不宣暗暗握拳,“应该是手中藏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把柄,或者说,涉及到其他药堂的秘密。”
邾东溟能找到郦新桐,就说明已知晓她和福王府有关系。
请郦新桐吃饭,首要目的应该是求和。
但若求和不成……
把郦新桐怎么样,邾东溟是既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能力。
那……
破罐子破摔,捅出一些事来,和其他药堂同归于尽?
毕竟那些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都在事件发生后,暗中推波助澜过,邾东溟不可能毫无察觉。
可,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能把其他药堂全部拖下水?
“神医?神医?”
倪掌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哦,”周不宣回神,“那个,我刚想起有件事忘记说了,令郎所服之药,会偶见口干、肠胃略有不适,让他不必在意,更不要担忧。”
“好的好的,多谢神医提醒!”倪掌柜连忙作揖,“夜深了,神医不如就在寒舍歇下,我~~”
“不必,”周不宣打断他,转身疾行,“我还有事,倪掌柜留步。”
倪掌柜:“……”
走就走,跑这么快做什么。
再说,女孩子家家的,大晚上能有什么事?
外面那么黑,她要去哪儿?
“哎姑娘,姑娘你等等,我给你拿个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