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坠毁直到我降落在这个星球上,大致已过一月有余。
回忆这一个多月的生活,从最开始的羞耻愤怒到后来适应下来表现得与平常无异,其中的心酸怕是只有我自己能体会了。
偶尔我会觉得,将我捡来的这只虫子或许并不想吃我,但每次都在被它用口水糊过一遍后立马熄了这个荒诞的想法。
我TM绝对是作为储备粮存在的。
我必须自救。
既然它一时不会伤害我,我就可以寄希望于联邦能找到我,而目前急需解决的一个问题便是联络器。幸好在帝国军校读书的时候导师有指导过我们如何用最少的材料制作出一个简易通讯仪。
作为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帝国军人,我对于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只要有原材料,我就一定,一定……
见鬼!老师,你在教我们做联络器的时候怎么没有教我们实操的方法!难怪脑子里没什么做这玩意儿的记忆,原来全是学的理论知识了!
这尴尬的处境脱离了我的计划,但是这种状况下不由得我有放弃的念头!我得自己研究出来,然后把研究成果让那群家伙们瞧瞧,对,就是这样!
在陪同那只白色的虫族出门时,我会收集一些飞船坠落时散落的零件,还有绿色的野生植物。这野生植物当然是用来吃的,毕竟在便秘了四天左右后,即使我的心理上可以承受,我的身体也受不了,所以我需要绿色的植物摄入,在这里可没有营养液,而这些大脑单细胞的虫子们只会让我吃些生的肉!之后在我的坚持下才获得了可以生火的权利。
我是多幸运能活到现在。
但其实那只大白虫对我还是不错的,这待遇不知比俘虏好上百倍,起码我能自由活动还有食物提供。
作为一个储备粮我还能说什么。
在这里我逐渐发现,这些虫族的管理制度堪比人类的军队,要是看领导者的话肯定是那只大白虫子,不过,在我看来它要比其他虫子蠢蠢可爱多了,实际情况到底是怎样的还有待商榷。
或许只是因为它们的天性?服从那只大白虫的天性吗?或许没遇到它时我会这样相信,但和它相处过后只会觉得这种想法绝对是在开玩笑。
它是一只肥嘟嘟,白嫩嫩的,见到我只会默默流口水的,偶尔有点蠢蠢的大白虫。好吧,我可能是被它的外表给迷惑了,可无法否认的是,我确实对它的态度有别于其他的虫子。这不仅是因为我和它之间特殊的相处过程,还有一个原因是它的外貌形态,话说,虫子也是有颜值高低的吧。
总之,除了偶尔出门和它遛一遛,就是窝在或许可以被称为房间的大洞穴里整日进行材料的试错还有研究联络器组装的办法。
真是太心酸了。明明不是这块料还硬要去做研究员们做的事。
一开始手还有些生疏,到后来组装的时候也越来越快了,我甚至有点飘飘然,或许我也有成为大师的潜质。噢还得提一句,那些缺少的小零件都是我独自打磨出来的!
没想到这种精细活我也可以做。等回去以后考虑全能发展一下吧,毕竟优秀的人总要多承担点责任的。
要是制作出一个有效范围脱离这个星球的联络器的话,所耗费的时间肯定不容小觑,为了能快速逃离,我决定做一个一次性消耗品,超简易联络仪。我只要争取到那一瞬间的机会,联邦绝对会捕捉到来自我的求救。
我暗自为自己打气,等待着某个时机。
可惜没等我等来那个时机,我就不被允许外出了,那时我的联络器已经具备成体形态了。
大白虫似乎生病了,它的毛色变得暗黄,身体也佝偻起来,就像人类步入老年时期头发掉落,牙齿松动那种生命逐渐凋零的状态。
我推断它要死了。这很明显。
为了防止它在某一刻突然想吃掉我的情况出现,我竭力地展示我对它的担忧,极力柔化我的眼神来看它,以此来表示我对它没有威胁。总会有这种不确定性存在的,在将死之际完成未完成的心愿——或许没能吃掉我会变成它的一个遗憾也说不定。
更何况我没什么选择,如果我有任何排斥它的举动,结果反而会变得更加糟糕,这加快了我领盒饭的速度。
“放心,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伸手摸了摸它的背。
背上覆盖的光滑流畅的外壳此时软绵绵的,跟人的皮肤没什么两样,要是硬要说不同,那就是不仅软绵绵还皱巴巴的。
它就像个小老头。毛没几根,还散发着酸臭。
“不过,你现在可真丑。”我毫不留情地对它吐槽,一边薅着它所剩无几的毛发,一边恶狠狠地想着死了倒好,那些虫子们或许会因为这个忽视我从而让我有可乘之机。
但是,心里头怪怪的是怎么回事?
我懒得思考。
听天由命吧……
唯一让我感到奇怪的事情是其他虫族的态度,它们似乎对于大白虫将死的模样并不表示担忧,除了食物变多,再没什么其他的举动了。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个念头在最后那段时间得到了验证,它最虚弱的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竟然还有一丝隐秘的庆幸。
它结成了一个巨大的虫茧。布满洞穴的白丝遍地都是,我没有落脚的地方,便只能随处找了个舒服的地儿,充当每日的床铺。
看样子得等上些时日才能再次见到它了。它会变成什么样?还是原来的模样吗?会不会一醒来就吞了我?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它的破茧而端上的大餐吗?
嘈杂的想法占据我的脑子,让我在漆黑的夜间总睡不安稳。我得时刻警惕这个变量——虫茧。
破坏它是个不错的点子,一了百了。我总归要为我的性命考虑。
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它的坚硬程度和宇宙里最牢固的石头相差无几,可摸上去却松软得像片云朵!
这是什么鬼东西?
甚至于我千辛万苦趁旁边守卫的虫子不注意,全力用自制的刀具砍向虫茧,效果微乎其微时,那一刻万念俱灰,满脑子全是完了,我会被这里的虫子们撕成碎片的。结果却是,它居然毫不在意我的自杀式行为。
那一瞬间,我悟了。
我TM的是个傻逼。
这是我从那只虫子眼里看到的。
从成茧到破茧的时间大致经过了一周的时间……好快。
虫茧几乎一天一个样,变化趋向是往浓缩就是精华去的。茧上的毛质感也在退散,直到后期变成了略显光滑的表面,看上去,像颗半人高的蛋。
我忍不住伸手摸上去,果然,光滑什么的滚一边去!全是伪装……明明就是陈年老树皮。
忽然,我听到几声奇怪的敲击声,“扣扣扣”“哒哒哒”,轻微的若是不仔细听很难听得到。在洞穴中唯一能产生这种声音的——我凑近虫茧,将耳朵贴在它的表面,试图辨别声音的来源。
“咔嚓”这微小的声音吓得我连忙退后几步,我惊讶地看向那块发出声音的位置。
里面有东西要出来了。
骚动,骤然兴起。
窸窸窣窣的让人忍不住联想到某种恐怖的密集景象。想必在洞穴外,那些只虫子们已经等不及了吧。
我的注意力一边在外头那些虫子们,一边又在观察那颗虫茧的情况,这使得我的额上布满汗珠。
快出来吧,让我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觉得只要不是变异成那种畸形种类的生物,丑到难以直视的话,大概我能接受。或者一出来就搞死我,让我连反应时间都没有也不错。
那个口子破开得越来越大,直至被里面的生物猛地打出一记,茧上的一层盖子被拍飞。
我咽了咽口水,竟然还有心情想我今天没有喝水。我捏紧拳头,打算在那个生物出来的时候先发制人,一击必中。这是难得的机会,一般来说,刚出生的总比已经成年的要弱许多,虽然这个“刚出生”对于大白虫来说有点离谱,但有“万一”的可能性,我就不该放弃生的希望。只要我制住它,就能争取逃离的机会!
出来吧!
在我迫切的希冀下,那个未知的生物终于露出它的全貌。一只嫩白的手攀出,抓在虫茧的边缘……我为什么要用“嫩白”这个形容词???
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在一瞬间卸了力,被这个生物,在对上它的眼睛的那一刻。
我的神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我来承受这种伤害,我的肉体,我的思维甚至我的灵魂都在见到它的那一刻被定住……
它,不,应该称作是“她”,她的身体泛着莹白的光,清粼粼的像是一泉溪水,自然的气息在她的肌肤上萦绕,雪一样白的发,黑曜石一样的眼,一尘不染的身体……我找不出任何语言再来形容她的美,她是造物主的宠儿,不!她就是造物主!只有神才拥有的美!
如果,我能拥有她……
不,我怎么敢奢求,我只要看她一眼我就满足了,只要一眼。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站起来了。
她的白发落在她的肩头。
她的胸脯起伏着两颗朱果。
她的双腿在颤抖。
她跨出了虫茧。
她饱满的脚趾蜷缩起来。
她摇晃着走向我。
她……站在我的面前。
我失声了。
她要吃了我吗?如果是她,如果是她……我想亲自割下我的血肉来喂养她。
她站在我的跟前只到我的胸口,我的视线死死抓住她的脸,再往下我不敢再看。
她看上去真的很虚弱,颤巍巍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我托住她的手臂防止她跌倒在地,我无法容忍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到底是怎么了,这太可怕了。
……
我知道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概率极低,更离谱的是愿意为了第一眼见到的对方去死?我清清楚楚地明白不可以有这种想法,不可以!
我清楚且理智地知道我的做法和想法全错了,但我仍旧要这么做。
我知道我不应该爱上她,但我心里有道声音告诉我,我爱上她了。
我迫切地想逃离这里,但是,我不应该逃离这里。
这里,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