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人的队伍绵长蜿蜒在官道之上,旌旗猎猎,兵甲烁烁,当是好生威风。
成都多天以来的阴雨天气终于转晴,刘瑁手上提着座下白马的缰绳,走在队列的最前端,双眼微闭,感受着难得的晴天带来的温暖阳光。
而同时,在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吴瑾递给他的香囊。
“三郎,此去洛阳历时数月,你需多加保重身体。我一女子,不懂你们男人家的想法,只是,我希望你能够平安归来。”
“瑾儿放心,若是一切顺利,年关之前我便可以回到成都。”
“嗯,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香囊,你且戴上。”
......
刘瑁脑海之中回想起了一个时辰之前,他与吴瑾相拥在成都北门外的情景。心里顿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颇有一番不可名状的离愁滋味在胸膛间翻涌。
自他们一早就从成都出发以后,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车马队伍越行越远,现在已经到了成都城的远郊地带,甚至连些许村落的影子也不再能够看到,四面八方全是群山。
待车驾行到一处分叉路的时候,赵韪挥鞭赶上了刘瑁,道:“公子,再往前五里,便是广汉新都县境内。我等便在此与公子分别,返回绵竹。”
赵韪此行的任务既然完成,自然是要赶回绵竹向刘焉复命。而刘瑁因为汉中太守苏固犯上不尊的原因,从汉中出蜀的道路被封锁。走不了绵竹方向的陆路,他便只能取道往东去,到广汉县坐船,沿潼水而行。
所以两人赶路的方向不同,赵韪在这里和刘瑁告辞,也正是时候。
“仕安兄此次前来蜀郡传令,也是舟车劳顿,早日返回绵竹向尊父复命是应该的,但去便是。”刘瑁笑着说道。
“如此,那属下便与公子有缘再见。”
赵韪在马上朝刘瑁欠身执礼,然后挥起了手中的马鞭,带着自己的人朝左边的官道驶去。
刘瑁则是引着甘宁,秦宓一干人往右边的道走。山路崎岖,即使广汉和蜀郡作为益州繁华程度数一数二的大郡,各地县官经常征调民夫修路,但因为地势的原因,也大多起不到太好的效果。所以一路往前走下去,离新都县城只不过三十里的路,他们却一直走到了晚上酉时才到。
进了新都县城,刘瑁将车马队伍安置在驿站之后,先去拜会了当地的县令,然后又在新都县令的陪同下,在城中的市场里采购了一批干粮和草料。
在刘瑁看来,算准相邻两县之间的距离,一次性只买支撑车队走这么远的粮食,避免携带大量的辎重,将会大大加快行进的速度。
更何况,这益州都是他老刘家的天下,自己去买粮食,当地的县官自然是要跟在身边,商贾一看是县里的明府,也不敢肆意诓骗。
在新都短暂修整了一日过后,刘瑁又带着随行的队伍继续往东而去,花了一旬的时间抵达了广汉县境内。
在这个过程中,出了一件让刘瑁颇感到有些头疼的事情——车队里的马匹因为连续高强度的山川跋涉,有不少都出现了脚掌开裂渗血,难以行走的问题。
这个时候,刘瑁才想起来有一种东西,叫做马蹄铁......
但现在已经是追悔莫及,在这些马的脚掌上缠绕上大量的纱布后,刘瑁硬着头皮赶着它们到了最近的县城,然后卖与当地的马商,重新购置了一批耐力好的驽马。
从广汉境内,刘瑁乘船由潼水往北而去,在到达梓潼之后,又换陆路到葭萌再次乘船,出白水关,一路向北,最后终于在八月中旬离开了益州境,历时两个月到达了凉州武都郡的河池县。
舟车劳顿,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让刘瑁和随行的人感到十分疲惫,所以在和秦宓,甘宁商议之后,刘瑁决定在河池县修整一段时间,然后再向东前往司隶。
“李兄,我前些日子一直卧病在家,这几天身子刚好,一出来走走就听得大街小巷之内,百姓都在谈论东都城里的事情,可是洛阳发生何事了?”
“贤弟有所不知,我昨日才往郡治下辨卖货回来,听郡里的小吏说,这些日子,斄乡侯已经带领我西凉虎军驻扎在了洛阳城以西二十里的夕阳亭,静候大将军号令,便要一道杀入城中诛尽阉贼。”
“竟是如此!”一开始说话那人显然有些诧异,手上一抖,茶水洒在身上,把自己穿的白袍都给沾湿了一大片。
这一切,都被刚刚下楼来的刘瑁和秦宓看见和听见了。
现在已经离开了益州,刘瑁头顶的光环在这凉州地界上已经是不太好使。而且,为了防范万一,刘瑁也不打算在这些地方和当地的官府接触。
毕竟,他此去洛阳,完全就是刘焉和他两个人自相情愿罢了,手里也没有皇帝的诏令。既然是要去行秘事,与其还大张旗鼓地招摇过市,不如好好地低调路过。
所以,这一次,刘瑁命令车队扯去了打头的旌旗,兵士们卸下了衣甲,落脚的地点也选在河池县里一家普通的客栈。但没想到,他们才把衣物安放妥当,下楼便听到了这些内容。
刘瑁看了一眼秦宓,两人很有默契地走到了刚刚那两个人身边的一处桌案旁坐下,吆喝店家上茶之后,细细地听着隔壁的谈话。
而刚刚那两个人,显然因为一开始说话那人的剧烈反应,说话的声音变得小了些。
“贤弟,你且莫要如此大声,这也就是街头巷尾的传言罢了,若是被官府听到你我在这里大肆宣扬,闹不好要抓去蹲监牢的。”李姓男子环顾四周,显然有些害怕,压低了声音说道。
白袍年轻人重重地点了点头,同样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了,李兄,可还有别的事情?”
李姓男子嘿嘿一笑:“自然,据小道消息称,大将军和那袁本初为了诛杀宦官,往西请了斄乡侯,往北找了丁并州,往东则是叫上了桥东郡,三路大军齐聚洛阳,阵仗好生之大。”
说到这,他又悄悄地看了一圈四周,然后把头凑上前道:“而且啊,自八月以来,大将军和十常侍那帮阉贼就愈发不和,只怕洛阳城乱,就在几日之间!”
“啊!这么严重。”白袍男子捂着嘴,不住地摇头。
“哈哈哈,不过这些都找不到咱们这些黔首的身上,想它做甚,来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