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刚过,凛冽的寒风在绵延的官道上肆意地吹着,冷峻如霜般地刺过每一个人的面庞,刺痛感直深入骨髓。
从队伍的最前端纵马而回,与刘瑁并肩骑乘,甘宁执住缰绳的手被冻的有些发红。
而此时又是一阵寒风吹过,纵使是甘宁这样铁打的汉子,身体也忍不住略微哆嗦了两下。
一边从嘴里呼出热气,暖着手,甘宁一边说道:“使君,按照斥候来报所说,此地距离绵虒道仅十里的路了,公义和绵虒的官员得知使君领军前来,现在恐怕都已经出城恭候。”
把原本属于自己的车驾让给了随行而来的贾诩,刘瑁此时也是端坐在一匹黄骠马的身上。
虽然身体上寒冷无比,但他内心却满是躁动。
郑重地点了点头后,刘瑁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传令下去,全速前进,早些赶到绵虒。”
甘宁欠身拱手:“唯!”
军令一出,士卒们顶着寒风,卯足了劲儿地迈开步子,加紧速度地朝绵虒而去。
五十人的骑兵队一马当先,他们本来就位于整支队伍的最前端,现在放开了马蹄,让战马撒了欢似地跑,更是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和步卒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顿时,八百余人的队伍就拉出了数十丈之长,再配上他们红褐色的战甲,放眼望去,好似一条赤色长蛇。
接到张任、三道两县官府联合发出的公文,又看过了贾诩的书卷,刘瑁深感这次流民大规模入蜀的事情中存在诸多疑点。
这些流民,究竟是汉卒“响马”,还是伪装的羌氐胡人;他们诡异的入蜀方式和路线之后又有没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些问题的答案,就如同是挠人心肝一般地纠结着刘瑁。
所以岁休一除,待太守府里上下官员重新开始办公,整个官府机器又运转起来的时候,刘瑁就在成都点起八百士卒,并贾诩、甘宁二人,一起出了成都,星夜兼程地赶往绵虒。
十里的路程并不算远,没过多久众人就来到了绵虒道城外。
绵虒作为益州西部靠近羌胡的道所,长年有汉胡在此杂居通商,了。在刘焉入蜀之前,还常常作为益州士卒与羌氐作战的前沿。
战火之中,绵虒的城墙是倒了又倒,次数一多,当地的官府也懒得再去修缮。所以时至今天,绵虒城的外围,就只剩下了一座高不过两丈,修得歪八斜扭的墙土。
而现在,张任和一众蜀北各地的官员,正整齐地站在墙土下,等候着刘瑁。
待刘瑁骑马走近绵虒城门,张任为首,一众官员赶紧围了过来,一一向刘瑁行礼。
“属下张任,见过主公。”
“属下绵虒长雍伏,见过使君。”
……
刘瑁分别回礼之后,目光落在了张任和绵虒道的主官雍伏的身上。
“公义,雍明府,近日来入蜀的流民情况如何?”
绵虒虽为道,但在级别上端得和县是同一等,虽然人户不满万,首官不能称“令”而称“长”,但却也受的一声“明府”的恭称。
张任和雍伏相视一眼,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把刘瑁一行迎进了绵虒城。
到了官府的堂上,张任才缓缓回道:“自去年年底以来,自西边羌胡地逃入我境内的流民,前后达上千人之多。”
“如今历时数月,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都取路郡北的各个县道,在绵虒汇集。”
刘瑁挑了挑眉:“他们还是未曾前来向官府报告,登记造册,落户为民?”
雍伏和其他几个县道派来绵虒的官员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回使君,并没有。”
“只不过,我道曾经在跟踪这群流民的时候,救下过一个落单,快要被饿死的少年。县兵把他带回城里之后,观其样貌谈吐,都与汉人无异。”
汶江道派来参会的书佐吏想了想,冷不丁又冒出一句话:“对了,而且这少年的背上还背着一把长弓。”
刘瑁闻言,不禁为之一振。
难道,真如贾诩所说,这些人是与羌胡作战时,遗留在草原的汉卒?
就在刘瑁剑眉横蹙,愁容满面的时候,公堂外的院子里突然闯进了一个人。
“明府何在,明府何在?我有要事相见!”
这个人年轻力壮,脸色黝黑,看起来虽然年岁不大,却给人一种饱经沧桑的感觉。
此时正在几个衙役的拖拽下,奋力往大堂里冲。
刘瑁见着,叫住衙役松手,带着众人走到了院里。对着来人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是何人?”
年轻人见刘瑁气宇轩昂,一身华服,还以为他就是绵虒道的首官,赶紧拜道:“并州苗履苗子曲,见过明府。”
“我是这些日子里从羌胡地里东入蜀郡的汉军士卒之一。如今我等千众兄弟,正匿身在绵虒城西南的一处坳谷里。”
“我们本欲在集结之后,再次返回草原与羌狗死战。但因如今粮草不济,谷中难觅吃食,兄弟们食不果腹,身上无力,只得暂时留在绵虒。”
苗履的声音越说越小:“百般不得已,谷中兄弟商议过后,让我来城里寻明府,求些粮草以应万急。”
说到这,刘瑁头一斜,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就又只见苗履摆了摆手,急忙道:“明府且放心!我等兄弟在草原啖血食肉,与羌狗作战已久。”
“只要明府助我等脱此危难,到时候一定从羌狗那里拿得双倍奉还。”
苗履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脸色憋得涨红。
而刘瑁则是笑了笑:“子曲兄弟认错人了,我不是绵虒长。”
刘瑁话音刚落,苗履神色一变,冷下脸来,皱起双眉道:“那你不早说,徒耗我时间!”
一旁的雍伏见状,正想说话,却被刘瑁拦住了。刘瑁看着苗履,笑道:“我虽不是绵虒长,但与他也有些交情。若是子曲兄弟愿意把尔等详情和我相说,我也好帮兄弟去请他。”
苗履瞅着刘瑁,眉毛狠狠地拧了几下,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叹上一口气:“与你说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