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和煦,葳蕤宫西配殿前的那株桃树已然香花满枝,清风轻过,树影婆娑,摇碎一地斑驳树影。
石桌上的月白团扇小巧精致,上面落了几瓣娇粉桃花,团扇柄轻握在了一只手中。
桌旁置了几个精致的石墩,靠着树的那个石墩上端坐了那个执团扇的年轻女子,原本搭在肩上的绢绒外袍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在地。
头枕在左手臂弯里,绕下裙边的轻纱披帛被风撩起一角。
她笼在暖阳中睡沉了。
光线亲吻在她面容精致的上,更添了几分柔和。
树与风与她,安静而柔婉。
嘉成帝负手站在廊檐下,瞧见得便是这般柔美的景象。
恭敬侍立的齐元礼心惊于纪才人如斯美貌,倒也不为嘉成帝这般欣赏吃惊了。
他压低声音问:“陛下,可要叫纪才人苏醒迎驾?”
嘉成帝许是顾念着纪才人身子未愈,不欲让她出宫接驾,这才径直进了西配殿外的廊檐。
嘉成帝挥了挥手,轻脚上前。
因在瑶华宫站得久了,回来她就有些蔫蔫的。
分明困极了,上塌睡觉却总也不安稳,这才移步到了这棵桃树下。
本是赏花晒太阳,倒是比之前睡得安稳了。
倒是嘉成帝,走过来后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此时,葳蕤宫的掌殿侍女连忙领着几个管事的来了西配殿。
一见那抹明黄色的龙袍,方愫顿时眼睛都瞪圆了。快步疾走至嘉成帝跟前。
“陛下万安。”方愫跪将下去,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葳蕤宫这样偏远的地方,陛下怎的来了?
“你是葳蕤宫的掌殿侍女?”
眉心微蹙,有些不悦。
“回陛下,奴婢正是。”
方愫低着头,神经绷得很紧。
他桃花眼微微眯起:“你便是这样办事的?任凭主子在外头经受风吹。”
方愫瞧了一眼那掉在地上的绢绒,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陛下恕罪,奴婢是葳蕤宫掌殿,向来负责正殿之事。纪才人居住的西配殿乃是怀素做的掌事,”方素眼珠子滴溜转,眼神飘忽,“且纪才人向来不喜奴婢们插手西配殿之事,奴婢虽为掌殿,哪里敢管纪才人的事情。”
“怀素何在?”
漆黑的眸子里盛着些许寒光。
方素垂头,“禀陛下,怀素上月骤染风寒,已经挪去掖庭了。”
“骤染风寒?”嘉成帝凝眸,“那如今的西配殿并无掌事侍女?”
方愫悄悄瞧了眼还在沉睡的纪才人,压低了声音道:“禀陛下,纪才人对侍女要求高些,奴婢寻了好几日才从尚宫局领来了一位侍女,名叫约善,很是伶俐妥帖,奴婢想着,约善怕是不知晓纪才人的规矩,这才一直放在身边教养提点着,今日正打算送来呢。”
说着,她斜光瞧向侧后方那年岁不大的侍女。
那侍女生得极美,才是二十出头的年华。
闻言,微微抬了抬首,向前挪了小几步,跪将道:“陛下万安,奴婢便是西配殿的新任掌事侍女约善。”
约善低着头,后颈的大片白皙巧妙露了出来,令人遐想不已。
嘉成帝皱了皱眉,瞧那侍女的装束也是掌事管事侍女的穿着,眸子里寒光却是消不下去了。
约善感受着那强烈的目光,心间如小鹿乱撞,脸颊已然绯红一片。
这时,去司膳司领膳食的丹青和侍女云紫也回来了。
打头的丹青脸色不好,手里提着的食盒轻巧得跟没装东西似的。后面云紫的手上也只端了一盅青菜白豆腐汤。
见着这乌泱泱一院子的人,丹青惊了惊,瞧到嘉成帝后,连忙领着云紫矮身下去。
“陛下万安。”
嘉成帝瞧了那食盒一眼,不禁蹙了蹙眉。
齐元礼连忙上前轻声道:“陛下,已是酉正了。”
嘉成帝面上情绪不显,语气有些冷,“怎么这时候才传膳?”
大邕朝例来一日两顿正餐,辰正用朝食,申正用飧食。这时候已经晚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丹青到底年纪小,藏不住事,有些愤愤道:“回陛下,司膳司说预备的东西不够了,叫奴婢等着厨师们做。这才回来晚了。”
闻言,齐元礼躬身上前,将丹青手中的食盒打开。
里头只一份白菜炒肉。
说是白菜炒肉实在也是太美化了这道菜。
不说肉末星子都不见吧。便连那白菜瞧着也是只是些白菜梗,白菜叶子都瞧不见几片,没炒熟吧偏偏还是焦的。
齐元礼伸手一探,竟是半点温热都没有,无疑这是道放凉了许久的菜。
嘉成帝不问齐元礼也能知晓这菜是什么样的。
“尚食局每日给嫔妃们的菜肴便是这几样?”他瞧着那盅青菜白豆腐汤,竟是一丝油腥都没有的,便是在病中,哪里能这般清淡!
齐元礼躬身,尴尬回道:“许是不是。前些日子甘美人那里还有鲫鱼、山鸡等吃食。”
嘉成帝自然知道甘美人那里的吃食,只是他却还当真不曾料到,一个才人还能过到这份上去!
美人和才人之间不过一级之差,即便甘美人得宠有孕,多出来的也不会过于过分,怎的到了纪才人这里,便只剩青菜白豆腐汤和炒白菜了呢!
他眸子一片黑沉,浑身散发出风雨欲来的压抑之感。
几人的动静渐渐大了些,季沅芷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眼前的景象着实有些惊人。
侍女们都哆哆嗦嗦跪着,嘉成帝一脸地不悦。
季沅芷连忙放了手中的团扇,欠身行礼,“陛下万安。”
许是刚醒的缘故,她声音有些娇柔的味道,听来叫人酥酥麻麻的。
嘉成帝阴沉的面容顿了顿,目光转向身形羸弱的季沅芷。
“不必多礼。”
季沅芷这才起身了,只是霎时间心血上涌,脑袋有些疼闷,连带着身子都有些不稳了,丹青骇得眼睛都瞪圆了,连忙扔下手中的食盒,起身扶住她。
“才人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