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了课,送走吴先生,叶凝锦便跑去了母亲居住的玖山居,提出在拂兰苑建个小花房。
长喜公主对女儿素来宠溺,基本是有求必应,更何况是养花这种陶冶情操之事。可当听到女儿想要了石兰和二妮去操持小花房时,她不由蹙了蹙眉。
这两个人她都有些印象,特别那个二妮是个可塑之才,送到女儿身边没什么问题。
至于石兰,却有些问题。
长喜管着府务,自然清楚石兰的来历。她原本担心女儿记恨着落水之事才将人买回来加以报复,可事后女儿却没有将人要走。长喜便没再多过问,将人留在了外院。
女儿此番要人,莫非是又见着人了,记起了旧怨?
果真如此的话,她怎么也要劝诫女儿一番的。
见母亲似有犹豫之态,叶凝锦担心自己要不到初蕊,心虚又焦急,拉了母亲的衣袖发起撒娇攻势,道:“怎么?母亲不许吗?”
“不,只是……,”长喜略一斟酌道,“锦儿,对石兰你莫要存有偏见,我仔细留意过了,她不像是那种有坏心眼的人。”
叶凝锦愣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母亲是担心石兰。她有些诧异于母亲居然提起这个,她一直以为母亲对这些事情都不在意的,不由道:“母亲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长喜见女儿这反应不似作伪,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笑道:“你当日既将石兰买了回来又不要回去用,我还以为你对她有意见。”
叶凝锦道:“母亲多虑了,我将她买回来,是不想因我一时莽撞连累了她,没有用她是因为院里并不缺人手。不过昨天在游园碰上了,我见她说起各类花的养法头头是道,接人待物又落落大方,很是喜欢,所以才想要她的。”
长喜笑着点头,道:“你能这样想很好。其实,我留意她以后,总觉得那日你和那叫泽英的丫鬟落水之事,未必就是她所为,可能另有内情。不过,事已至此,又是安城王的家事,我们也不好过问太多。罢了,既然你没多想,这事儿也没必要再提了。”
长喜当下便应了女儿的请求,两人商量起建造花房的事情来。
长喜虽是刚刚听到女儿建花房的,却立刻就将可能涉及的诸般事务理出了头绪,如选址盖房整地等复杂的事情她提示的细致些,新到的丫鬟如何安排等女儿有打算的,她就没有多说。
叶凝锦认真听着,愈发觉得母亲并非自己前世以为的那般,甚至她只是观察了石兰,就能猜出当日之事另有内情。
她暗自庆幸没有一时冲动将那日在王府所见的实情都告知母亲,不然母亲必定问她为何不帮石兰洗脱冤情,那她可就不好说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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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妮改名为初蕊,石兰改名为初兰,两人很快便搬入了拂兰苑。
叶凝锦心中雀跃,可没两天就发现了问题——说来也是她心急了,两人一来就给晋了二等丫鬟,成为她身边数得上的人了。
虽说设立小花房未有过前例,这两人也有相应的特长,可还是惹得院内的旧仆议论纷纷,人心有所浮动。
叶凝锦决定按捺住性子,待初蕊真的融入了拂兰苑再开始重用她。不然现在就绕过其他人将身边的事交给她做,只怕是非但达不到目的,拂兰苑就要先乱套了。
从前世的情况来看,初蕊绝对有能力得到大家的认可,更何况还有她能给制造些机会,叶凝锦毫不担心,将修建花房之事指派给了初露,让初蕊和初兰给她打下手。
初蕊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让叶凝锦意外的是,就连初兰也与初露相处的极好。三人配合着将建花房之事操办得井井有条。初露是她院里丫鬟中年龄最大、地位最高的,又极会做人,自然颇有威望,在她帮衬之下,两人融入得更快,拂兰苑内很快便归于和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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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花圃开垦好,搭建起了小花房,已是晚秋了,寒风瑟瑟,眼瞧着就要进入万物萧索的时节。
夜间房里已点起火盆,再过两日便要烧地龙了。
“往年这时候没这么冷,只怕入了冬日也要比往年冷。好在花房那屋也铺了地龙,旁边还盖了土窖,王婆子已经答应了来指点奴婢们,可以试着从游园搬些花回来养。”初蕊禀道,“日头好的中午搬到廊下见见光,应该不碍事的。”
叶凝锦点头,笑道:“这些你们比我懂得多,只管去做好了。”
听郡主这么说,初蕊不由大受鼓舞,道:“郡主喜欢什么花,奴婢多要几盆来养。”
“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词,让叶凝锦自己都怔了一下,又立刻改口道,“莲花吧。”
莲花是成片地开在池塘里好看,若是寻常品种单朵栽入瓷盆之中,养是好养,可意思就差了些。若是能有并蒂莲、三头莲等珍稀品种,那就有看头了,若还是自己花房里养出来的,那传出去郡主都极有面子的。
初蕊是迎难而上的性子,当下便跃跃欲试起来。
叶凝锦待她告退,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前世,她曾养过一段时间的芍药。
那是她决心对陆呈断情后,偶然得知芍药又有将离之名,心中某处被戳中,就开始养了起来,每日亲自打理,慢慢成了习惯。入宫后众人都看出了她最喜欢芍药花,皇上专门命司制局用不同的工艺为她打造了一整套芍药图案的首饰。
其中的护甲是镂空嵌丝的工艺,做的很是精美漂亮,她最为喜欢,便日日带着。
却在某一日早上,众妃子们来请安时,她看见鸾鸢也带了同款的护甲。
彼时,她与皇上之间已不复从前,她早想到可能会有这一日,余光却忍不住在鸾鸢手指尖逗留。
她身体底子一般,又长久以来郁结于心,状况一日比一日差,时常卧病在床。她知道自己生不起这些气了。待众人走后,她将那护甲摘下收了起来,又命人将屋内的芍药全都换掉了。
从此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养过芍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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