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余年站在旅馆门口的时候，蒋群芳拿着苍蝇拍百无聊赖的赶苍蝇。

偌大的餐馆里，零零星星只有两个桌子有人吃饭。

也都还是简单的面条。

顾余年背着背篓跟蒋群芳打招呼。

“老板娘！”顾余年俏生生的叫了一声。

蒋群芳还睡眼惺忪，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站着的顾余年。心里止不住的疑惑。

但顾余年走进来从背篓里拿出篮子里的米粉摆在蒋群芳跟前，说道：“前几天谢谢你煮的面条呀。”

“我值钱的东西没有，也就给你送几斤米粉过来。”

蒋群芳又忍不住上下打量顾余年。

眼里的少女穿着补丁衣裳，却干净得很。左手打着石膏。

蒋群芳的瞌睡顿时就清醒，记起这个还挺有特色的女孩。

上次遇到这个女孩，身后还跟着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这回一个人来，蒋群芳没反应过来。

还别说，这个女孩给蒋群芳的印象挺深。

她从来都没见过有哪个农村姑娘能生得跟城里人一样，甚至还比城里的姑娘更有气质。

蒋群芳乐呵呵的说道：“哎哟，送什么东西。”

但蒋群芳也是个直爽的人，接过米粉看了一眼，有些惊讶。跟她想象中的米粉不太一样。

先前这姑娘来住宿的时候，有提起是做米粉来城里卖的。

今儿也就她一个人来城里，蒋群芳向来自来熟，家里也有个在工厂工作的女儿，比顾余年大不了几岁，就忍不住照拂了一下。

“你这米粉跟我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

以前蒋群芳见过的米粉，是用米浆直接用漏勺漏出来长线落到滚烫的开水里煮熟。

然后再捞起来过凉水。

是圆心的。

这米粉，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么做出来的。

蒋群芳也就是惊讶的顺口问了出来，也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顾余年到底是怎么做这米粉的。毕竟是别人的生意。

蒋群芳赶紧岔开话题，“这大中午的，你还没吃午饭吧，我给你煮点东西吃。”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米粉，“我就给你煮点米粉，你看咋样。”

“不如，做个炒粉？”顾余年直接提出要求。

蒋群芳愣了一下，更乐呵起来，这姑娘真没跟她见外啊，这是。

不过，她先前做的面条，真不值几个钱。顾余年送来的米粉，也都比她送的面条值钱。她也不是个占便宜的人，做个炒粉不耽搁事儿。

顾余年干脆坐到旁边的饭桌上。

其他桌的人，看到她坐过来，有几个还忍不住指指点点。

“这年头，连农村人都有钱下馆子啦。”

“你没瞧见么？哪里有什么钱，指不定是老板娘的穷亲戚，你瞧瞧她不是给老板娘送了一篮子什么东西。”

顾余年察觉到目光，转头对人笑了笑。

那两个谈论她的人，赶忙低下头躲开顾余年的目光。

这两桌的人，都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显然是人民子弟厂的工人。

不一会儿蒋群芳端着一大盘子炒粉放到顾余年跟前，顿时整个食店飘出一阵油脂和米面混合的芳香。

顾余年看着眼前的炒粉就忍不住咽口水。

虽然只是一盘简单的炒粉，但炒粉里零碎的散落着金黄色的鸡蛋碎，再配上青色的绿叶蔬菜，夹杂在劲道的米粉里。

米粉染上红色的酱油，色香味俱全。

至少在顾余年眼里，这道普通的炒粉，够格。

顾余年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却没有着急吃，而是用筷子翘起米粉，转动了几下。

因着她的搅拌，香味更加浓郁的散发出来。

另外两桌的食客，看着自己手里的面条，顿时就不香了。

他们也就只吃了一个最简单的阳春面。

清汤打底，上面浮着零星的猪油和翠绿的葱花。

这家店最好吃，最实惠的，就是阳春面，要是以前的话，那肯定就觉得挺香。但现在被顾余年跟前的炒粉香味刺激，就觉得，顾余年跟前的那盘炒粉真香，好像平时三两的面条，有些吃不饱。

特别是他们忍不住抬起头看顾余年吃的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跟前的阳春面清汤寡水。

“老板娘，你这生意做的，不是在啊。你瞧瞧给那小姑娘做的，肯定放了不少油吧！”

这姑娘还没付钱。

他们这些拿钱来吃饭的，就……总觉得有被冒犯到。

蒋群芳声音敞亮，“你又没吃炒粉。你要吃炒面，我也给你多放油。”

食客顿时就不说话了。

炒面有什么好吃的，不就是放点酱油，放点盐炒，还比阳春面贵一毛钱。

但炒粉什么的……

哎……总觉得很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食客忍不住说道：“给我来一份炒粉。一两哈，多少钱。”

“行行行，要不是瞧着你们是老顾客，我才不给你们做。”蒋群芳开玩笑的说，但利索的进了厨房。

顾余年这才心满意足的大口大口的吃着自己盘子里的炒粉。

好吃！

哪怕她自己都是个厨子，但也忍不住对这盘再普通不过的炒粉竖起大拇指。

蒋群芳是觉得顾余年送的米粉不少，食店里又没几个客人，有人想吃，那就做一点，又不多。

炒粉端出来一份落到食客跟前，食客迫不及待的“滋溜”一声吸进嘴里。弹劲道又不似手工拉面那样偏硬。

从来都没吃过这种炒粉的食客，顿时就忍不住大口的开吃。

另外一桌的看到隔壁桌点了一两炒粉吃得这么畅快，再加上店里的香味越来越浓，也都忍不住要了一份一两的。

“好吃，真好吃！”

吃过之后，食客们都意犹未尽。

顾余年把盘子里的炒粉全部吃光，都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吃得真饱！

另外两桌的食客，也都吃完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有食客跟蒋群芳开玩笑说道：“老板娘，不是我说你，你跟老板有这么好的手艺，怎么举只做阳春面，炒面呐呐，要是像今天这样，来个炒粉啥的，你这生意肯定好得很。”

蒋群芳没跟这些年轻人附和。

做生意哪有这么容易。

不过还别说，蒋群芳看到这两桌常来的食客对炒粉赞不绝口，还真有想法。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坐在饭桌跟前的顾余年。

顾余年背着背篓走到蒋群芳跟前，说道：“老板娘，要买些米粉不要？”

蒋群芳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

她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农村姑娘，竟然这么聪明。

她还记得，前几天这姑娘来住宿的时候，还问她要不要买米粉。她是直接拒绝了。

自家的生意怎么回事，她自己心里清楚。

当时她也就临时起了个好心，给这姑娘送了几碗阳春面。也没想过要人报答。

但没想到这姑娘偏偏也是个有心的，给她送了些米粉来报答她。

但今天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有些让她意外。

她没想到，一份普通的炒粉，竟然就让平时来吃面条的食客，这么轻而易举的接受。

但她还是没有答应。

毕竟食店里的食客，向来都不多。

顾余年也没有强逼蒋群芳买她的米粉。

她的目的很简单。如果是做零售的话，她跟顾翠华两个人，就算每天卖米粉，能卖多少。要是有像蒋群芳这种做食店又做旅店的地方，就不用愁销量。

也就是蒋群芳这人不错，她便想抓住机会把米粉推销出来。

只不过万事开头难，顾余年没强求。

蒋群芳心里纠结得很，她是真怕米粉买来之后，卖不完，第二天坏掉了咋整。

这玩意她看了，是熟的，直接吃都行，只是直接吃的话，又硬又寡淡。刚才去厨房做的时候，并不觉得这玩意会好吃，就没有品尝。

难道，这米粉真的很好吃？

蒋群芳说道：“我这也买不了多少！”、

有戏！

顾余年心里暗暗想。

“能买多少是多少呀，老板娘，你要是一天能买我五斤米粉，我都乐意得很。”

五斤米粉不多，在学校门口一会儿就卖完。

顾余年顿了顿，说道：“我这米粉平时在学校门口卖三毛钱一斤。您如果要的话，我给你两毛钱一斤。”

蒋群芳有些不好意思。这才五斤米粉，不多，也就卖不出几个钱。

“没事儿，老板娘，您换个法子想想，我也是做生意的，哪能让自己亏。要是您觉得好的话，指不定就能越买越多。”

“等夏天的时候，我就算依旧在学校门口卖米粉，也艰难得很。山路不好走，挑米粉去等车，都还要走四十多分钟。能够找到一家买米粉的食店，我就肯定没有那么辛苦。”

顾余年诚意满满。

蒋群芳看着顾余年干净的眸子，就觉得这姑娘人是真不错。

如果不是自家开店也有困难，她肯定乐意跟顾余年合作。

不过……一天买五斤米粉，她还是能决定。

如果卖不出去，他们自个儿吃也一样，就当打牙祭。下回跟人说清楚不买就是了。

“那明天你给我先来五斤？”

“行，我明白把卖相最好的留给你！”

顾余年跟蒋群芳落实了这事儿，也坦坦荡荡。

……

第二天一大早，顾余年就给蒋群芳送了五斤米粉过来。

蒋群芳心里忐忑得很，顾余年实在是热情，每次见到就笑呵呵的，蒋群芳都不忍心拒绝顾余年。

她当然更担心的，是五斤米粉能不能卖得出去。

很快就到中午，人民子弟工厂的工人们，全都从厂里蜂拥出来。

大多数工人都有厂里分配的住房。但厂里也有不少年轻单身汉，住的厂里的宿舍。

虽然厂里有食堂，但食堂里的东西，不大好吃。

有些手里宽裕的，就更喜欢在外面吃。

然而这附近，面馆都不少，何况蒋群芳这个店，其实主要是做中餐，并不是专做面食。

也就几个熟客才来这里吃。

今天中午，蒋群芳没有像平时那样百无聊赖的拿着苍蝇拍赶蚊子。

她是真害怕米粉卖不出去。

店里没什么事儿，自己男人也就去厂里的食堂做临时工，平时白天都是她看着店。

蒋群芳心里焦虑，怎么今天中午都过了这么久，硬是没一个人来吃饭。

越是在意，越是等待，蒋群芳就越焦虑。

终于……

昨天来吃饭的几个青年，出现在她眼底。

“老板娘，来四两米粉。”

青年直接吼了一嗓子。

他在工厂里工作，都是体力活儿，吃得并不少。但也只是偶尔来吃一顿阳春面，还没有奢侈到会点放肉的面食。

真要吃肉，那去食堂吃更便宜。

跟着青年一起来的几个工友，都忍不住说道：“你说的那个什么炒粉，真有那么好吃？”

“那是……好吃得很。你来吃一回，把你舌头都想咬掉。”

“行，那给我也来四两。”

“我也要四两。”

“我也要！”

“我三两。”

蒋群芳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赶忙去厨房炒了五份米粉，干劲十足。

米粉落到桌上，几个青年顿时口舌生津，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往嘴里大口大口的送。

几个青年工作了一上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空荡荡的食店里，顿时传来“呼啦呼啦”的声音。

好吃，果然很好吃。

几个食客赞不绝口。

蒋群芳乐得合不拢嘴。

不一会儿，又有三个青年进店，点名要吃炒粉。

蒋群芳笑得眼睛就眯成一条缝。

平时在外面吃的人，意外的看到这家平时冷冷清清的店，竟然还有不少人吃饭。

“咦，这里不是旅店吗？啥时候改成了食店。里面好像吃饭的人不少，其他地方位置都满了，这家应该也不差。”

有路人看到里面的人吃相香得很，都忍不住进店里坐着。

他们看到店里的人，都吃的同样的食物，那肯定这就是店里的招牌。

“我来三两跟他们一样的。”

“我要二两。”青年旁边的姑娘说道。

“好嘞好嘞，你们先坐哈！”蒋群芳高兴得快要找不到北。

这才把两份炒粉端出来，又有人进门点炒粉。

她爽利的答应，进厨房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米粉没了。

蒋群芳心里真就着急得要死。

穿越八零年代她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