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对信任的人有着百分百的信任,但对稍微怀疑的人也有百分百的怀疑,可我必须承认他比我谨慎多了。
人都已经走了,我不可能追回来,现在真遇上危险也得靠自己,我俩举起工兵铲,小心翼翼地走到最近的屋外,我深吸口气,用铲柄轻轻顶门。
门没有开,似乎是被人从里面锁上了,我心里一惊,这说明屋里有人。
我的表情肯定很惊慌,我没想到第一间屋子里就有人,老黄看起来也很严肃,他也用工兵铲顶了下,力气很大,但门依旧没开。
“艹!”
老黄低声骂了一句,抬手掰住门框,轻轻地向外一拉,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个缝,一股淡淡的烟尘飘了出来。
我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亏我还脑补了一出小剧场,敢家是朝外开的。
屋里很黑,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但刚开门就有烟尘飘起,这扇门肯定已经很久没人开过了。
我稍微安心了一点,老黄掏出手电就往里面照,这是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两扇对开的后门和一个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被几块羊毛毡挡个严实,那羊毛毡脏得要死,上面全是黑乎乎的污秽。
这就是曾经关押过次旺和米玛的小楼,没想到一百多年过去了,它竟然还是这个样子。
老黄走了进去,我跟在他后面,楼里有淡淡的潮味,看不出有什么危险。
我觉得这里比古墓里好多了,哪怕真遇上什么肯定也是活人,我的胆子渐渐大起来,老黄已经踩上了楼梯。
楼梯做的很结实,一点也没乱响,看着那几块羊毛毡我还是心如擂鼓,生怕一掀开看到什么恐怖的场景。
老黄小心翼翼地用工兵铲去挑羊毛毡,一股呛人的灰尘迎面扑来,我赶紧捂住鼻子,这羊毛毡也太脏了,得几百年没洗才能变成这样?
羊毛毡后面是个简陋的房间,有桌椅和床,全都是木制的,也是黑乎乎的颜色,我看到桌上有个杯子,也是木制的,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老黄的胆子明显大了很多,我们走下楼梯,准备打开后门看看。
后门是向屋里开的,一打开门,我就看见外面是一层层石阶,直通后面的房屋。
石阶是就地取材打造的,和雪山完全一体,我俩站上石阶,才发现这些石阶延伸了很长很长,横贯这半边山坡。
我没想到还有这种建法,这里就好像是在平地一样,一排房屋,一条街道,再是一排房屋,只是那条街道变成了十几层石阶。
这个村落建得井然有序,放眼望去,全是一座座形状大小几乎相同的二层木楼,台阶的层数也刚刚好,每一个房屋都能得到合适的采光。
“横着看还是竖着看?”老黄低声开口。
“竖着吧。”
我回了一句,我们便向上面的那个房屋走去,里面的布局几乎和刚刚的那个一模一样,同样的也没有人。
打开它的后门,外面依然是石阶,连层数都和下面的一样,我们又走进了第三层的第一户,仍然是同样的布局,只是这个小楼没有后门。
我俩走了出来,站在石阶上向村落左边远望,这个村子一共就三层房屋,每一层大概十七户。
这种格局一样的建筑形式真的很奇怪,我感觉设计村子的人一定是个严重的强迫症。
我们没再上上下下地折腾,沿着第三层一路向左走去,我们每家每户都进去看了一遍,里面的布局都大同小异,只是越靠近村中心,屋里的家具摆设越多,一楼也不再是空荡荡的。
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木制,但没有一户有灶台和锅,只有盘碗。
没有灶台的房子哪能住人,我想起仁增喇嘛讲的故事,那些村民给阿旺他们吃的是生鱼。
难道他们自己也是吃生鱼?
我随手拿起一个盘子,里面黑漆漆的全是污垢,我凑到鼻子下一闻,差点没吐出来。
“咋了?”老黄问道。
我把盘子伸到他鼻下:“你闻闻。”
“艹,这他妈是洗脚丫子的吧!”老黄捂着鼻子躲了老远。
“你家的脚丫子有这么难闻?”我把盘子扔下,感觉手上都沾满了怪味。
盘子上满是怪异的腥味,像是一条鱼封在泔水里发酵了几千年,闻一下就让人眼前发黑,连鲱鱼罐头都远远不及。
我俩走了出来,第三层房屋全都是空的没有人,我伸长了脖子向左边看,完全看不到神哥和桑吉的影子。
我现在的胆子特别膨胀,我感觉这个村子可能真的是一个空村。
我们又走到了第二层,排着看了一遍,第二层依旧没人,我们又回到第一层,挨家挨户地看,一路向村中心走去。
我和老黄负责的半边已经全部看完,没有一户有人,神哥他们依旧不见人影,桑吉的包袱里有手电,但我没看到任何光亮。
他们该不会出事了吧。
我心里很不安,老黄却拉了我一把,指着前边的那栋小楼。
“你看这个楼不一样。”
我转头去看,这栋楼的确不一样,它看起来比旁边的房屋高了一些,再仔细看看,它竟然有两座房屋那么长,正对着我们的一面有四扇门。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栋楼正对着那座延伸到湖中心的桥,同样也正对着那个黑漆漆的山洞。
这一定是个重要的地方,老黄面带好奇:“看看?”
我有些发慌:“还是等神哥他们吧。”
“哎,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这么怂?”老黄拉住我,“走。”
我就知道老黄会这样,但他走到门边却突然停了,声音怪怪的。
“大泽你看,这门没关严。”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眼前的门的确没关严,一半是虚掩着的,露出一条黑漆漆的缝。
这里面肯定有东西!
村里的前门都是向外开的,门窗都关得很紧,不可能被风吹开,这扇门只能是人开的。
我顿时没了进去的勇气,老黄也小心起来,他轻轻拉开门,猛地用手电去照。
里面空空的,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架木梯通往二楼。
木梯搭在房屋中间,倾斜了大概有七十度,二楼整个是封闭的,只在地板中间开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洞,搭了这个梯子。
这个梯子倒是很干净,是正常的木头的颜色,但和别的房屋一比,它就变成了最不正常的。
干净就意味着经常有人去爬,我看了老黄一眼,他也紧张得不行。
“别怂啊,快上。”我推了他一把,暗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妹”
老黄忿忿地看了我一眼,撸起袖子就准备进屋,那个洞边却突然冒出半张脸。
“卧槽!”
我和老黄齐齐后退,老黄赶紧用手电去照,那张脸是倒着的,在手电光下一片惨白,像鬼一样。
“张老板不要照,是我是我!”一只手捂住了眼睛,是桑吉的声音。
“尼玛的,摸黑的天你不打手电干什么呢,老子心脏病都让你吓出来了!”老黄大叫道。
“手电?”桑吉顿了一下,“我忘了我带着,你们快上来,这上面有东西。”
“神哥呢?”我赶紧问。
“也在。”
我终于能放下心,老黄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我在旁边都能听见他的心跳。
我爬上木梯,这梯子已经有些年头了,一踩上去就“吱呀”乱响。
二楼布置得像一个祠堂,却特别简陋,我看到正对着湖的那一面墙上紧贴着一块平滑的石料,修的还算四方,但很明显已经年代久远,石面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小篆,有些已经不清晰了。
我吃了一惊,仔细一看真的是小篆,这种字体方中寓圆,圆中有方,特别有辨识度,只可惜我认不出几个。
小篆从秦开始出现,一直沿用到西汉,这里居住的真的是汉民,村子的历史也远比我想象的古老。
即便是最晚的西汉,距今也有两千多年,我感觉脑袋完全是懵的,这里直到现在还是无人踏足的禁地,我想象不出两千多年前的环境该有多恶劣,为什么这些汉人要居住在这里。
神哥一直在盯着这些字看,我的注意力却移到石刻前,只见这里贴着墙摆了一张大木桌,最起码也有一点五米宽,从墙这头一直到墙那头,大概有十几米长。
这么大的木桌肯定是在封死二楼之前就摆上了的,桌子上摆满了一个个大小相同的小木盒,大概是十乘十五的长宽,铺满了整个桌面,摞了有三四层,最起码也有三四千个。
这些小木盒外面的看起来新一点,里面的都已经变干发白,我估计最下层的很可能一碰就会烂掉。
这里真的很像是祠堂的样子,但是既没有香炉,也没有贡品,他们就像是在用这些小木盒供奉那块石刻。
“这都什么玩意?”老黄很烦躁。
没有人回答,我心里很憋闷,这个村子不恐怖,但是很怪,它处处都透露着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