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不能接受他失踪,在这种地方失踪就是和死亡画等号,神哥身上什么都没有,如果我们不等他,他出来了也会饿死,我知道被抛弃的滋味,我不想当抛弃别人的那个。
老黄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我真是怕了你了,我们可以等,最多一天,如果明天这时候他还没出来,我们就必须走。”
我赶紧点头,能多等一天也是好的,我相信以神哥的能力,一天时间足够他出来。
我们向那个祠堂走去,外面很冷,但我却不想进屋,如果我们进去了,神哥出来肯定想不到我们在里面,我们也没法及时看到他。
我贴着房门坐了下来,桑吉也一样,老黄的门都打开了一半,见我们全都坐下又无可奈何地关上了门。
“大泽,我觉得你的担心真是多余。”
他突然冒出一句,我也只能苦笑,神哥肯定不会死,他如果能出来也不像会饿死的样子,他有一群可以为他捕猎的狼,说起来我们比他脆弱多了。
我又想起我们来的时候,他从来没和我们一起吃东西,他好像永远都不会饿的样子。
尽管他比我们更能适应这里的环境,我还是没法放心,我只有亲眼见到他活蹦乱跳地站在眼前才能安心离去,那时候他就算再次抛弃我也没关系。
我感觉很饿,吃进胃里的雪很快就消失了,我看向老黄:“我进去了多久?”
“两天一夜,”老黄开口,“我出来的时候是昨天傍晚,现在又差不多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已经西斜,温度在迅速降低,那个山洞变得幽深黑暗,神哥没有出来。
“你都能从别的地方出来,这里肯定很多出口,他会不会已经出来了?”老黄问道。
“不会,他出来了一定会来找我们。”我说得很肯定。
老黄叹气:“你怎么知道,他在洞里可是把你扔了,就算那不是他的主观意图,但他已经神志不清,你确定他出来还会记得我们?”
我无言以对,我潜意识里已经有神哥不会再记得我们的感觉,但我不愿相信,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愿意等。
我的肚子在咕咕地叫,我很饿,但我不想吃,我必须节约粮食,是我要求老黄在这里等,我不能因此连累他。
老黄从包里拿出一袋压缩饼干递给我:“吃。”
我摇头,只见他粗暴地把袋子撕开,塞到我嘴边:“不吃就扔湖里。”
他的神情很严肃,我知道他说得出就做得到,我只能接过,啃了几口又塞回包袱里。
这一次老黄没再强塞,他看起来很烦躁,站起来就开门进屋去了。
夜晚很快就来临,屋里传来老黄的鼾声,我也很想睡,但一想到神哥就睡不着,对面的雪山在湖里投下一大片阴影,我什么都看不见。
“赵老板,你睡吧。”
桑吉目光坚定,他直直地盯着对面,眼里没有一丝睡意。
我摇头,但我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等我醒过来天还是黑的,桑吉仍坐得笔直,他手中拨捻着佛珠。
老黄的鼾声还未停止,我感觉精神恢复了很多,稍微直了直身子继续盯着。
直到阳光投射进山谷,对面的雪山骤然亮起,神哥还是没有出来。
我越来越不安,越来越焦躁,桑吉还是不动声色,但他拨着佛珠的间隙不再均匀,他肯定很着急,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
老黄睡了一觉看起来精神很好,他又坐下来和我们一起等,他神色平静,看不出抱怨。
我们吃了点东西,但都很少,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阳光西斜,神哥还是没出现。
我真的有些慌了,老黄把包袱收拾好,过来拉我:“走了。”
我拉住老黄,声音里压抑着恳求:“再等一天好不好?他肯定会出来的!”
“不行,我们这点食物坚持不到喇嘛庙!”老黄毫不犹豫地拒绝,他的力气很大,一下就把我拉起来。
“老黄!”我叫了起来,“算我求你了,是我把他弄丢的,我不能回去,再等一天,就一天!”
“不行!一天一天没个头了,不想死现在就走!”
我第一次觉得老黄是那么不近人情,我感觉鼻子很酸,脑子很乱,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我们可以吃湖里的鱼!”
老黄的神情在迅速变化,他看起来非常生气:“我看你是疯了!”
我的确是疯了,如果神哥因为没有我们的接应而死,我一定会疯掉,吃过死人肉的鱼而已,那些村民不也一样吃了两千多年。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如此恐怖的想法,我看着老黄:“每年江河湖海里死过多少人,我们不也一样在吃吗?”
“大泽!”老黄猛地把我摁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就是鱼吗,我们可以吃,但是吃完呢?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骤然清醒,我明白老黄的意思,我们吃了那个鱼就和这些村民没两样,那时候我们真的还能心安理得地融入正常的社会吗?
我突然很恶心,我感觉自己像个变态杀人犯,但我真的不想放弃,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神哥的脸,我看到他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苦苦挣扎。
“我留在这里,你回喇嘛庙去等,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再带干粮回来。”我低声开口,我觉得这个办法很好。
“我回去,你俩捞鱼吃?”老黄冷笑着,“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放弃你,如果你非要这样,大家一起等死也。”
老黄说着,一屁股坐了下来,他满脸都是无所谓的样子,但我心里像被戳了几个窟窿,疼得难受。
老黄比谁都了解我的软肋,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却把朋友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他只要用自己威胁我,我就算知道是火坑也会主动往里跳。
老黄是说到做到的人,他倔得要命,他说要等死,就一定是等死,哪怕我把食物塞进他嘴里,他也不会咽下去。
我终于还是妥协了:“老黄,我回去,我留一点吃的放洞口,我不能绝了他的路。”
这是我最后的底线,我知道我只要肯走老黄一定会答应,不出我所料,他果然爽快地点了头。
我犹豫了一下,在压缩饼干和牛肉之间选了后者,我心里发虚,忍不住去看老黄,但他并没有说什么,我对着骷髅湖也不觉得怕了,一脚就进了船。
桑吉也跳了进去,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进去找他。”
“妈的,都疯了!”老黄也跳进了船里,他紧紧地拉着桑吉,“你脑子能不能清醒点!你就这么不相信你的神?我问你,神会死吗?神要去哪里我们有什么资格干涉?你以为你是谁?!”
桑吉怔住了,我突然很想笑,老黄忽悠人的本事还是这么强,对桑吉来说,他的话就是暴击。
“神不会死的,神怎么可能死呢。”桑吉喃喃道。
“这不就得了,放了干粮赶紧走!”
桑吉不再开口,看样子他是放弃了下去的打算,其实心中有信仰未必不是好事,看老黄劝我有多费劲就知道了。
船晃晃悠悠地驶向对岸,我一点也不怕那些头发怪物了,我冲进洞里,把那袋压缩牛肉放到了绳结旁边。
我伸头向洞里看了一眼,没有神哥,也没有那些怪物的荧光,洞里很安静,就像我们刚来时一样。
我真不想离开洞口,桑吉也是一步三回头,老黄左右两边拉着我们,硬是把我们推上了船。
我感觉我俩就像幼稚园的小朋友,看老黄那一脸沧桑的样子,就知道照顾我们有多操心。
我们要想回去很麻烦,没有了神哥带路,就算有脚印可循也不容易,神哥从前没有踩实的地方也有脚印留下,这几天艳阳高照,雪一融化根本分不出哪里才是安全的。
我们只知道路径,不能保证安全,我和老黄的工兵铲全都丢在洞里,我们必须找些合适的工具。
我们进了楼里四处翻找,说也奇怪,这些村民要想建造房屋桌椅总该有些工具,但我们什么都没找到,我们只能把桌椅的腿卸下来,我和老黄各拿了两根长点的当登山杖用,桑吉打包了一些短棍,我们的燃料严重不足,只能这样补充。
我们重新上路,沿着原来的足迹一路走向喇嘛庙,我在山谷里频频回头,希望能在哪个回头的瞬间看到神哥,但现实永远不尽人意。
我们离村子越来越远,波光粼粼的湖面已经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湖边的雪山也已经模糊,渐渐地和广袤的群山融为一体。
我心里空落落的,去时四人,回来三个,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结局,我觉得谁都可能殒命,却没想到是神哥,他明明是最厉害的那个。
悲观的情绪填满了心房,冲得我直想落泪,我不认为神哥会死,现实却给了我一记耳光,我强迫自己向好的方面去想,他可能早就逃出去了,现在正在喇嘛庙里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