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还有村子,这里原本定是有路的,才两年而已,植被就已经与大山连成一片,这里的环境根本就不适合住人。
我没有看到山蚂蟥,但能看到这些杂草的背阳处挂了一串一串的草爬子蜱虫,这些东西无孔不入,我们把登山靴的鞋带解开一些,绕到鞋后扎紧,如果被这些东西钻进去,想想就全身发麻。
好在我们抹了很厚的驱虫剂,全身散发出的怪异药味让这些虫子避之不及,但我还是不想去用手碰这些草。
杂草掩埋了道路,我只能强忍着用手拨开,这些草爬子在草上黏得很紧,我的手一碰到草,它们就在驱虫剂的味道下扑簌簌地落下,所过之处就像下了一场虫雨。
这个场景真的很恶心,我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湿泥倒看不出什么,只是那些草根附近的草爬子都覆成了团,乍一看好像半裸的块状跟,我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我不想开口说话,也不敢再低头看,我每一脚落下去都能听见细微的“咯吱”声,我肯定碾碎了很多虫子,我能闻到在闷湿的空气里混杂着虫子体液的怪味。
刚刚那一路也没觉得有这么多虫子,这里的山虽然虫鸣声此起彼伏无比聒噪,却听不到动物的叫声和鸟鸣,这根本就是一座虫山,真难想象这些人当初是怎么定居在这里的。
山谷很快就到了尽头,西南方有一座高山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将山谷分成了两半,这里的植被变得更加繁盛,山谷很窄,两旁山上的植被倾斜下来,几乎将山谷上空覆盖,我们要想前进只能拨开树枝踩着杂草。
这些树枝上大都挂着蛛,色彩斑斓的大蜘蛛每一个都有我半个拳头大,这种路根本就没法前行,虽然极湿极热,我还是后悔没戴个头盔来。
另一条山谷倒宽阔一些,山上的树还没到遮天蔽日的地步,但也强不了多少,如果要建村子,正常人肯定会选择走这边,那个遭了山洪的村子应该是建在这里面。
但我们要找的是玉,老黄看着这两条路也皱起眉头,如果可以选择,他肯定想打道回府。
“神哥,走哪边?”我问道。
神哥丝毫没犹豫,抬手就指了难走的那条。
“这地方根本就不能走啊,”老黄一脸嫌恶,“这里的山都是圆底盘,我们走这边也能绕过去的吧。”
“我不知道,那边会近一点。”神哥开口。
“近有个屁用,还没到先喂蜘蛛了,这边这边。”
老黄说着就向好走的那条路走去,神哥也没再反对,跟了上去,只是没走几步就又变成神哥开道。
胆子再大的人看到这么多虫子蜘蛛聚在一起也会头皮发麻,但神哥是个例外,他拨动杂草的手一点也不见迟疑。
我看着眼前的草就发怵,草爬子都是其次,这些乱七糟的草很多都散发出怪异的味道,还有很多有锯齿倒刺和一沾上就痒得要命的绒毛,我的手没有被虫咬,却被杂草划了一道道血痕,伤口处红肿发痒非常难受。
一阵“扑簌簌”的声音传来,在没有一丝风的山谷里很响,神哥停住了脚步,我看到他前方七米处的草在剧烈抖动,里面肯定藏了什么东西。
“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神哥摇头,那东西明显是躲在地下,被草遮掩起来根本看不见。
“我折个树枝。”
我抬脚就向旁边走去,山上的树枝离我最远也就两米,我竟然忘了野地行走的经验,这里虽然虫子多,但也可能有蛇。
我们带了工兵铲,但因为要经过村落,拿着那个太引人注目,就放在背包里没组装起来,现在要翻找太麻烦,折个树枝方便多了。
老黄和神哥都在紧盯着那片抖动的杂草,我抬手就要去折树枝,原本毫无异样的树枝却突然动了,我的手刚一靠近,上面就有无数细如发丝的东西软软地垂下来,凉凉的落了我一手。
“啊!”
我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就去拼命甩手,那团鬼东西倒黏得不紧,很容易就被我甩脱。
我抬手看了一眼,确定手上什么都没沾,但还是惊魂未定,我仔细看向那树枝,才发现树枝上覆了一层黑乎乎的极细的虫子,它们在没有受到惊扰的情况下一动不动,我的手上有虫药味,一靠近它们才会落下来。
这些细细软软的虫子非常令人恶心,但我又看不出这是什么,我不敢再去折树枝,抬脚就想后退。
“别动!”
神哥和老黄同时喊了一声,我能听到老黄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惊慌。
“怎么了?”
我大气都不敢出了,一点一点地转过头去。
“别回头!”
老黄又喊了一声,但已经晚了,我已经看到了那个即将碰到我鼻尖的东西。
这是一只很大的蜘蛛,腿脚张开比我的脸还大,它全身都是黑色,长满了黑乎乎的绒毛。
它就吊在我面前,红黑色的尖牙足有两厘米长,只眼睛里清晰地印出了我惊恐的神情。
我不敢动,也不敢叫,我怕一开口就会吸一嘴绒毛,我的眼睛里全是它,后面的神哥和老黄都变得模糊。
神哥摘下帽子,他突然动了,动作极快,猛地上前一步用帽子把蜘蛛拍飞,我只看到眼前有一道黑影闪过,蜘蛛已经不见了,帽子带起的凉风从我的脸上扫过。
神哥一把把我拉了回去,我这才感觉到心跳得极快,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这些树枝在阳光下是那么安静美丽,谁能想到下面隐藏着那么多恐怖的东西。
天还是那么湿热,我却出了一身冷汗,我能感觉到鸡皮疙瘩布满了手臂,我摩擦着手臂,眼前还是那只蜘蛛一伸一缩的腹部。
那片杂草已经不动了,老黄的表情很僵:“你刚刚鬼叫什么,吓死老子了。”
我的声音都是颤的:“那个树上全是虫子,落我一手。”
老黄皱起眉头看去:“哪有什么虫子?”
“全是虫子!你不是号称双眼20么,连个虫子都看不见。”
老黄出奇地没有反驳我,他脸色难看,却一点也没有去凑近看看的意思,倒是神哥上前一步,仔细看了一眼。
“是山蛭。”
“怎么可能,我见过蚂蟥,哪有那么细。”我不能相信那些发丝一样的东西是蚂蟥,蚂蟥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
“山蛭和水蛭不一样。”神哥也没解释,淡淡地说了一句就往前走。
我的脚步变得小心翼翼,我们根本就是在跨过死神的门槛,我不敢想象在深山里还会有什么等着我们,我感觉自己真是抖体质,明知道要受罪,还偏要来。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我们走到了那块抖动的杂草附近,神哥拨开草去看,动作很小心,我也忍不住伸头看了一眼。
那应该是一只喜鹊,我看到草窝里全是凌乱的羽毛,但它现在几乎看不出是一只鸟了,它全身都是带着橙色条纹的黑蚂蟥,它们把它整个围住,牢牢地吸附在上面,它们的身体膨胀到足有小指粗,一看就是吸饱了血。
这一幕真的太令人作呕,我感觉胃里都在翻江倒海,赶紧别过头不敢再看,老黄的眼角都蹙了起来,他转头就开始翻我的背包。
他把驱虫剂拿了出来,在头发上拼命地涂抹,能让略有洁癖的老黄做到这一步还真不容易,我看着神哥的帽子竟然有点羡慕,早知道就一人买一顶了。
我的虫药已经被汗水冲淡,我也重新涂抹了一番,和这些虫子相比,虫药的味道根本就不算什么。
现在倒是不用再担心蛇了,这里根本就是个虫谷,难怪不见动物和鸟类,只要进入这山谷的活物都会变成虫子的美餐,那只喜鹊或许只是在树上停留了几秒就再也没能飞起来。
这些山蛭是那么细,吸饱了血都能涨到小指粗,如果本来就是小指粗细,吸了血又该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敢再想,也不敢再去试探,我们老老实实地跟在神哥后面,向着更深的山谷行进。
装备很重,但我已经不觉得了,我的心思全都在那些虫子上面,好在后面没再出岔子,我们走过了这条山谷,前方又出现了岔路。
一阵凉气迎面扑来,让人精神一振,我看到一条溪水从眼前流过,很浅很清,溪水上游偏向西南,下游沿着山势拐了个弯,向东南方流去,我们站着的山谷是朝向南方的。
玉的方向是在西南,我们该向溪流上游走。
太阳已经升到中天,火辣辣地照在头顶,我的汗就像开闸的河水,怎么都流不停,我们出发的时候每个人带了两瓶水,现在都已经喝光了。
我真的很想脱了衣服跳进溪水里洗个澡,但水太浅了,最深的地方差不多也只有二十厘米。
溪边有裸露的碎石,我走出杂草站在溪水边,感觉整个人都舒爽了,这些碎石看上去非常干净,完全没有虫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