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都是喝的河里的水,现在想想恨不能吐出来,我明白神哥和老黄不想让我探究的心情了,有些真相就该永远埋藏。
只是可怜了那些村民和误入其中的人,如果是我见到这样一个怪物从水里走出,喷出虫子攫取人命,肯定会吓疯掉。
我又转头看了一眼石门,真实的场景肯定比我想象得更恐怖,村里有那么多人,不可能一个跑不掉,这些虫子或许速度奇快,或许还有别的能力,我已经不敢去想了。
水流声传进耳朵,外面的风很凉,这个空间很大,他们把手电全都打开了。
这是一个窄而深的峡谷,我们站着的地方最为宽阔,它是被硬生生开凿出的,是个在山谷里的“凹”形,和那个荒村很像。
我们眼前是不高却很宽的石阶,石阶一直向下,很长,我隐约看到最下面似乎有流水,石阶每隔三层左右两边就立着两个蛊王石雕,石雕很夸张,比我还要高大。
乍一看去我还以为是真的蛊王,但它丝毫没有辛辣的气味,阿川兴致勃勃地走上去看,还伸手摸了两把。
除了蛊王石雕,其余的石阶两旁都立着我们见到的莲蓬尸,他们全是男性,没有一个穿着衣服,他们睁着眼,用布满了小孔的眼球看着我们,仿佛死神的凝视。
他们的身体里肯定住满了虫子,我一点也不想探究,只想离他们远远的。
我们沿着石阶向下走去,这些虫子注意到了我们,又开始操纵着尸体慢慢走来,这次我们没再停,他们速度很慢,追不上我们。
我们已经走到石阶的中部了,下面的确是条暗河,河水很深,我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只能看到石阶一直延伸进河里,在靠近暗河十几米的地方,石阶上全是水流冲刷过的痕迹。
我看到了蛊王石雕的碎块,它们杂乱地堆在石阶上,还有那些莲蓬尸,有的在石块中露出半个身子,有的歪倒在石阶上,这些残缺不整的石雕和被冲毁的石阶碎块混在一处,如泥石流一般倾泻河中。
我们走到了下面,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我忍不住转头看去,只见一群莲蓬尸跟在后面慢慢挪动着,他们的目光空洞诡异,如涌动着的海浪,一点点向我们推进。
手电光下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影,我赶紧转过头,就算抹了虫药,我还是怕看到他们从身体里喷出虫子。
阿川踩上那堆乱石,向暗河里看了一眼,转过身来对着我们摊手:“看样子我们走的是后门啊。”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神哥也走了上去,我这才看到暗河里的情况,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里面全是青灰色的沉尸,他们仰躺在河底,如一尊尊雕塑,与我们隔水相望。
我明白阿川的意思了,这条河的上游就是我们见到的运河,按照正常的路,我们应该通过运河来到这里,这才是墓室的正门,结果我们遇到了鬼蜘蛛,阴差阳错之下闯入迷宫般的后门。
如果是从这里走,就不会有那么多崩溃和绝望,我看着河底的沉尸,竟也没觉得后悔,所有的路都是逼不得已的,我们能成功地拿到玉,所有人都还活着,就该知足了。
这里是唯一能站脚的地方,我向峡谷两边望去,只能看到刀削般的崖壁,这条运河也是依地势而建,在我们看不到的上游某处,肯定有天然的暗河汇入。
这里的水流很急,把峡谷底部整个占满,河流将近十米宽,下面全都是沉尸,我们不可能游出去。
崖壁不算太高,但也有二十几米,上面没有通路,顶部全是凹凸不平的巨大石棱,完全是天然的样子。
我们没法出去,这里的水流太急了,两旁的岩石也锋利而突兀,更何况河底还有能杀人的蛊虫,上面也没有出口。
那些莲蓬尸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不是很怕,只是感觉恶心,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最多也只是看一看就回去。
“怎么办?”
老黄说着,坐下来就掏出牛肉开始啃,说起来这里比在墓道中好多了,这条暗河一定有出口。
那场山洪流过这里,把一部分莲蓬尸冲了出去,才会害村里人死绝,我们只要顺着水流而下即可,可惜两边的山壁太陡了,除非能飞檐走壁,否则肯定会掉进河里。
阿川也坐下了,神哥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把我放下,我正对着暗河,几米远的地方就有一个莲蓬尸斜插在碎石里,瞪着眼睛看我。
我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叫起来,声音很但还是被阿川听见了,他转头对我笑,举着食物晃来晃去。
我不想理他,把脸转向另一边,他似乎觉得没意思,叫了我一声,远远地把食物扔给我。
我大口地啃着牛肉,漆黑的地下没有时间观念,我的身体也紊乱不堪,长期处于饥渴中,我现在都察觉不出不适了,我的神经对疼痛和饥饿不再敏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所有人都坐下休息,对越来越近的莲蓬尸视若无睹,我看着他们靠近竟然一点也不在乎了,我的心理下限越来越低了。
最后几口水都被我们喝光,我一点也不担心,眼前就是河流,尽管里面有蛊虫有尸体,我的本能也能压下嫌恶。
我以前一直不能想象那些绝境中的人怎么能够靠喝尿存活,现在也明白了,所有的不可能都是没被逼到绝路,生命的本能能压下一切,什么蛊虫尸体,当作石头就行了。
大群的莲蓬尸像丧尸一样拖着脚挪来,他们走上了碎石,踉跄着踩出“咯吱”声,我没法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接近。
他们包围了我们,没有人站起来,我们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说起来他们也是可怜人,谁会希望自己变成虫巢,千年如一日地徘徊在古墓之中?
阿川还在啃牛肉,对靠近的群尸视而不见,我看到有三个人围住了他,他们弓着身凑向他的脸,他却毫无反应,这些尸体的脸几乎要贴到牛肉上,他只是自顾自地啃着,好像看不到他们一样。
我不由苦笑,我比起阿川的境界还差得远,群尸也前赴后继地凑到我身前,密密麻麻的小孔看得我很难受,我干脆闭上眼,看不见就等于不存在。
像那晚一样,他们很快就离开了,我睁开眼,只见他们又拖着脚走上石阶,却好似迷失了方向,一个个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没再回到原本站着的地方。
这是我吃过的最饱的一餐,我心里总有一种鱼死破的感觉,我现在把每一秒都看做生命的最后一秒,这种感觉很怪,我似乎失去了某种拼劲。
“起来了,扎筏子。”阿川跳起来,抬脚踢了踢躺下的老黄。
“石头扎?”老黄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这么多现成的材料看不见?”阿川笑了,指着一个歪倒在乱石堆里的莲蓬尸。
“不是吧,用这个?”老黄露出嫌弃的神情。
“你以为我想?有就不错了,物尽其用嘛。”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我只能坐在这里看,阿川看样子是早就想好了应对方法,这些尸体里的虫子似乎已经把他们抛弃,他们变成了真正的空壳。
阿川把最近的一具尸体从乱石里拉出来,他掐着尸体的脖子,就像是拔萝卜,他也没戴手套,就那么直接触到了尸体的皮肤,我一看到那些小孔,手心里就传来异样的凹凸不平的触感,好像亲到了一般。
“咦,挺轻的嘛,果然被蛀空了。”
阿川念叨着,把尸体拖到河边,那么粗鲁的拖拽也没让尸体变形,这些尸体果真像石头一样硬,他抬手就把尸体扔了进去,尸体没沉,像泡沫一样浮在水面,很快就随着湍急的水流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我看向河底,那些沉尸也很安静。
“不错。”
阿川念叨着,小七见状也拖了一具,老黄看了她一眼,也站起来去搬,这里的尸体有很多,不愁不够用。
我帮不上忙,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们搬尸体搬得热火朝天,老黄原本还嫌弃得要命,现在就像拖木头一样理所当然。
人果然是会变的,我的身边传来不安分的响动,是石胎,它还活着,被困在铜釜里。
我抬手拍了铜釜一下,力气不大,它却不再动了,我不知道墨家会用什么办法对付它,这个家伙也是,明知道危险,还非要抢这块玉,它的灵智不低,为什么要选择铤而走险?
我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声,我还有心思想它呢,自己不也一样。
“大泽,你没事儿吧?”老黄听见我笑,来了一句。
我还没回答,阿川就接上:“他能有什么事?本来就傻不拉叽的,再傻也傻不到哪儿去。”
我很想骂他,又突然觉得没意思,干脆闭了嘴,阿川反倒奇怪了,看了我好几眼,不知又在想什么坏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