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离看着顾眸瘦瘦弱弱的背影消失在医院大门口，犹豫片刻，也熄火下了车。

顾眸到办公室时，舒瑞仪刚从一台手术下来，正摘下眼镜，揉着太阳穴。

“妈。”

“来了……”

舒瑞仪接过顾眸带来的病例资料，抬眼瞅了她一下，见这丫头今天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样子，便提议道：“快中午了，一会儿叫上亓慷一起吃个饭吧。”

这会儿亓慷还停留在手术室给病人伤口缝合处理。

“不了。”顾眸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舒瑞仪有些诧异：“你有事？”

平时顾眸偶尔也会过来，只要他们有空，她肯定会一起吃饭。今儿个周末，她怎么就不跟他们吃饭了？

顾眸正思索着找个什么借口搪塞了她老妈，办公室虚掩的门突然被敲响，声音清晰有力。

“进来。”

舒瑞仪以为是护士，没想到进来的人，是燕离。

自打他母亲转到疗养院后，这位燕少爷就再也没来过医院。这人高马大的，突然出现在眼前，舒瑞仪还有些怔怔的。

比她更怔的，是顾眸。

他怎么会跑到老妈办公室来了？！他要做什么？！

燕离眼尾扫了站在一旁的顾眸一下，装作没看见般，恭恭敬敬道了声：“舒医生。”

“燕少爷……”舒瑞仪本能地以为他是因为母亲的病情过来的，也不管女儿还在办公室，忙问道：“你母亲怎么样了？”

“没事，情况稳定。”

舒瑞仪闻言，轻舒了口气：“那你今天过来是？”

燕离又瞥了一眼顾眸，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弧度：“上次舒医生给我的建议，我试过了，很有效果。”

舒瑞仪一愣，这才想起，上次这位燕少爷又过来看病，提起自己脑中总是出现一个人的身影和片段，还有一些不属于他本人的记忆……可那个人，在现实生活中他却认识。

舒瑞仪也觉得蹊跷，便建议他不妨去找那个人看看。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舒瑞仪并不知道燕离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但从一位医者的角度，她不会建议病人去“解梦”。既然现实生活中确有其人，见面，才是最直观有效的解决方法。

舒瑞仪看着燕离，觉得他今天看起来尤其亲和，温顺得像一只小白兔，一下子母性大发，便关切地问道：“那现在还会头痛吗？”

燕离又深深看了顾眸一眼，对舒瑞仪说道：“不会了。”

舒瑞仪观察到燕离看向顾眸的动作，这才想起燕离跟她探讨病情，恐怕介意这外人在场，便忙道歉道：“不好意思，这位是我女儿，刚过来送份资料。”

说着，便朝顾眸道：“你先回去吧。”

顾眸傻傻愣愣地点头，正要走，却被燕离抓住了手腕，一把带到身前。

她吓了一跳。与此同时，几乎听到舒瑞仪吃惊的吸气声。

“舒医生，这位，就是我要找的人。”燕离的声音清朗好听，充满磁性，把顾眸的那点儿小心思完完整整地吸引了过去。

舒瑞仪吃惊地看着他们，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眸站在自己母亲大人面前，尴尬地身体失能，恨不能瞬间灰飞烟灭，重来一世。

“舒医生，顾眸就是我要找的人。”燕离紧紧攥着顾眸的手腕，看着舒瑞仪的眼神恳切而友好。

舒瑞仪用了十秒的反应时间，视线终于从燕离的脸，落到了他俩攥在一起的手上。

顾眸侧身对着舒瑞仪，没被燕离攥住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脸。

这滑稽的一幕，被推门进来的亓慷碰了个正着。

“老师，病人目前体征稳定，我……”话未说完，一边翻着手术记录单，一边低头走进来的亓慷看见舒瑞仪办公室有人，说到一半的话打住了。

等他看清跟前这两人，及他们“亲密”的动作，差点被一口空气噎住。

舒瑞仪伸手抚额。

这巨大的信息量来得太突然，她一时捋不清楚。

顾眸跟燕少爷？怎么可能？！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尽管嫁女心切，但燕家这样的豪门，舒瑞仪从未肖想过，在现实中没有，在梦境中也没有。

舒瑞仪的吃惊，比一向尊崇科学的她，突然见到个神仙还甚！

但亓慷亓慷却不是。

他看到眼前这幕，脑中迅速闪现之前的种种画面。

那晚送顾眸回来的豪车……

在球场意外遇见燕离……

甚至燕离上次申称要给他介绍表妹……

现在看来，一切都像是预谋。

他棕褐色的眸子发出犀利的光，对上了在舒瑞仪跟前装得温温顺顺的燕离，心底像被什么重物猛烈撞击了一下，整个人有些站不稳。

“咳！”还是舒瑞仪最先打破了这僵局，尴尬地冲燕离说道：“燕少爷……我这边还有工作要忙，你看……”

虽然她对于亓慷来算过亦师亦母，但亓慷那孩子的心思，她一直都心知肚明。

燕离与顾眸的情况，她也是刚知道，这会儿着实不便下结论。

她那女儿，她只需一个眼神便知道，这不是燕少爷单方面的心思。甚至可以说，她女儿的心思更甚。

人杵在这儿，左右都是尴尬，不如就先下了逐客令。办公室是工作场合，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也不迟。

毕竟，她需要好好捋一下。

顾眸被燕离像提线木偶一样拉出来，坐进了车里，还没回过神来。

燕离刚看出舒瑞仪的心思，便礼貌地道歉离开。但握着顾眸的手，从始至终没有松开过。

这会儿坐在车上，依然如此。

他一手轻打方向盘，另一只手轻轻一挪，与顾眸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顾眸的手心早已冒汗，浑然不觉，燕离这么一变换姿势，她才回过神来，怔怔望着他。

现在，她不生气了。

可是燕离竟然莫名有些紧张。

车子开到平缓的大马路上，燕离突然来了句：“如果你妈妈不同意我们，怎么办？”

顾眸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燕离脸上的表情乖顺得像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