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阿晨,快来传菜。”
小姑娘征询的目光看着穆广,说:“我爸叫我呢。”说完朝穆广微微欠身。
穆广:“你去吧。”
潘思园:“哎,你爸对你好吗?”
小姑娘迟疑了片刻,说:“当然好啦。”
接着又传来男人粗鲁的声音:“陈晨!”
小女孩看看穆广,说:“我给你们上菜!”说完一扭身,小跑着去了。
穆广喃喃地说:“这丫头,胆子好小啊!好象给打怕了。”
路宇:“既然她父母有生育能力,他们就不会领养小孩。”
潘思园:“说不定一开始不能生,后来生了呢?”
路宇:“既然领养了,为什么还保留阿晨这个敏感的名字呢?”
潘思园:“也许是他们捡到阿晨的时候,问她,她讲不出家庭情况,只告诉人自己叫阿晨呢?”
穆广:“哪有这么巧,正好也是九岁。”
陈晨又传菜来了,这一次她脸上仿佛带着一点泪痕,后面跟着一个小男孩,缠着她:“阿晨,把玉坠给我。”
陈晨躲避着他,说:“那是妈妈给我的生日礼物,凭什么要给你?”
她在布碟子时,穆广注意到她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红线。
小男孩在她后面抬脚踢她的腿,她的腿细细的、直直的。第一脚踢到了,第二脚,她让开了。但她只是躲让,没有责怪,没有还击。
小男孩蛮横地说:“我就要,不给我,我告诉爸爸。”
陈晨回头说:“玉坠是女孩子戴的,你戴着不怕人笑话?”
穆广猛然问道:“阿晨,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陈晨:“十一国庆节。”
“不会有错?你记得这么准?”
陈晨第一次露出笑容。笑的样子像花儿绽放开来,特别可爱。也许,在她的记忆里,这个日子总是幸福的。小弟弟纠缠着她,她转身烦道:“有客人在,你干什么呀?给你还不行吗?”
她牵着弟弟出去后,路宇问:“穆广哥,你们那个阿晨生日是哪一天?”
穆广:“元月十五号。”他随之恍然道,“阿晨是十一国庆节丢的,会不会她的养父母把捡到她的时间当作她的生日了?”
潘思园:“完全有可能!”
穆广注意到潘思园的脖子上有一条项链,他说:“思园,你那项链有没有特别意义?是不是路宇送你的?”
路宇:“我送她的那条,她舍不得戴,收藏着呢。”
潘思园双手背到脖子后头,解开项链:“这不是白金的,是银的,万一丢了也不心疼。”
穆广:“那你卖给我吧。待会儿送给这个陈晨。”
路宇:“穆广哥又发善心了。思园,你就送给穆广哥吧。”
潘思园把头一扭:“那不行,这个人情不能给你做!”
穆广神情不悦:“怎么这么小气?”
潘思园笑道:“我的意思是,我来送给她就是了。一家人,什么卖不卖的?你一个大男人送人家小女孩项链,你敢送,人家也不敢要。”
穆广频频点头:“这倒也是。”
“阿晨,你把玉坠给他,听到没有!”这时,外面传来男人粗暴的声音。
路宇:“真不像话,我去看看,把她叫过来。”
路宇去后,穆广:“思园,我送她项链是假,看看胎记是真。”
潘思园:“什么胎记?”
穆广指着自己胸脯,说:“我们家阿晨,这个位置正中有一颗小痣。”
穆广指的位置,正是成年女子乳沟之处。潘思园的脸微微红了,怪怪一笑。穆广赶紧说:“她小时候,我注意到的。当时,秦晴说,哎哟,这个丫头胸口长一颗痣,好不好哇?我说好哇!她说好在哪里?我说跟你一样,胸怀大志痣嘛。秦晴说不对,她不像我,我的痣长在后背呢。我说那也很好。她说好什么呢?我说那表示你有靠山嘛。”说完,穆广自己笑了。
潘思园早已笑开了,指着他:“你呀你!难怪朱启瞻说你呢。”
穆广:“说我什么?”
潘思园:“说你读书不多,学问不少,肚子里面有菩萨。”
穆广:“那他的意思是,我的痣长在心肺上面啰?”
路宇牵着陈晨进来,陈晨的脸上挂着泪痕,路宇说:“别难过,这位阿姨要送给一条银项链,那比玉坠值钱多啦!”
潘思园托在手上,晶莹闪烁,她说:“好看吗?”
陈晨点头。潘思园起身牵着她的手:“来,我给你戴上。”她们到另一个没人的包厢去了。
一会儿,潘思园回来,一进门就朝穆广摇摇头。
穆广心中的希望破灭了!。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又端着火锅煲进来。煲里装得很满,下面垫着豆芽,上面是高高的堆尖,那是切得整齐的、乏着红色的、香喷喷的驴肉。小姑娘捧着煲,那诱人的驴肉都快凑到她鼻子跟前了。
潘思园看她脖子上的项链没有了。
路宇:“陈晨,上错了吧?我们没点这道菜。”
外面传来一个女的声音:“没错!是我送给你们的。”她手上托着那条项链,“妹子,这个,太贵重了吧。”
潘思园指着穆广:“那是我们老板送的。”
那妇女大大咧咧的样子:“哎哟,这这,无功不能受禄呀,老板!”
路宇:“你不是送我们驴肉火锅了吗?”
穆广:“大嫂,听你口音,你是无为人?”
妇女道:“是啊,我们是无为石涧的。你们一进来,我就听出来是老乡呢。”
穆广:“我们是高河人。”
妇女介绍说,她是十年前到北京打工的,一开始当保姆,结婚后在饭店里当服务员,现在自己开了这个小饭馆。
穆广:“你有三个孩子?”
妇女:“老大老二是姑娘,老三是小子,为生这个老三,罚了一两万,不过也值了!爷爷奶奶说,生个带把子的,他们心定了。”
穆广:“你这大女儿取名叫阿晨,可有什么讲究?”
妇女“嗨”地一声:“她爸没什么文化,瞎起的。”说着,她得意一笑,“大女儿是早晨落地的,他抓破头皮起不出好名字。最后说,算了,早晨早晨,那就叫陈晨吧。这一下可好了,老二是下午出世的,他就叫陈午生。老三那小子是夜里降生的,我说你总不能叫夜生吧?”妇女手心对手背合在腹前,“他出门倒水,看到满天星星,回来说,有了,就叫陈望星。大老粗,瞎掰活!”话是这么说,神态上很是自得自足。
大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