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漆黑幽凉的山洞内被熊熊火光照得如同白日般通透明亮,洞内寒气渐消,十八个巨大的身影映照在洞壁之上。
洞壁两边各摆放着七八个绿绣斑驳的青铜古鼎,古鼎内燃烧着熊熊烈火。每个古鼎上都雕附着数个栩栩如生的奇珍异兽,有象征吉祥如意的凤凰,有杀气凛然的萧杀白虎,也有吞天覆地的龙子饕餮......
古鼎之上雕附的异兽多是存在于传说以及神话之中,每个古鼎上的异兽品种和神态皆无相同,有的面容祥和,有的面目狰狞,有的一脸糊态......
十八个古铜色的僧人呈金字塔型站立在洞内两排古鼎之间,十八个古铜僧人皆双手合十而立,每人身前皆竖立着一根藤棍。十八个古铜僧人站立洞内纹丝不动,就连呼吸也十分平稳微弱,犹如十八个古铜人偶一般。
嵩山少林寺方丈室内,一位胡须花白身着袈裟的老人紧闭双目端坐在房内的一个蒲团之上。老人面壁而坐,墙壁之上竟地挂着一幅字画,字画上用标准的楷体写着‘静思己过’四个大字。老人身后恭敬地站着一位青年,两人都默不作声,房间内的气氛安静地有些诡异。
老人十分瘦削,略显宽大的袈裟套在其身上显得十分空洞。老人正是当今少林寺住持方丈,释和方丈,法号玄智。玄智方丈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加之身形瘦弱,整个人看上去犹如枯木一般缺少了生机。
房间内一老一少一坐一立,彼此这般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玄智方丈缓缓睁开双眼,其双目竟难得地闪烁着精光,看破世尘的沧桑深邃之下却不失生机朝气。这是一双与其外表极度不相符的眼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竟能拥有一双如此年轻的眼睛,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你可准备好了?”玄智方丈开口问道,声音沧桑而低沉,倒也符合其年龄。
“弟子早已做好准备。”少年恭敬地说道。
“嗯,生死有命,全在你个人造化。你若准备好了,那便去罢。”玄智方丈微微颔首道。
“是!”青年简短而恭敬地回了一句,对着玄智方丈深深施了一礼。青年名为唐风,是玄智方丈的弟子。
待得唐风离开后玄智方丈无力地叹了一口气,眼里的精光也黯淡了不少,仿佛那一声叹气吹去了数十年光阴,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眼中尽是难以掩盖的疲惫。玄智方丈眼中的精光明灭不定地闪烁着,思绪又回到了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秦王李世民于玄武门发起政变,伏击刺杀了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随后以太子谋反保护圣上为由软禁唐高祖李渊,控制朝政逼迫高祖让贤,顺利登上大唐天子的宝座。
李世民在成功刺杀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后欲斩草除根彻底诛杀两人的后代,遂令尉迟敬德、程咬金等名将率领精兵不惜一切代价诛杀‘谋反者’的后人。但太子李建成手下第一高手唐天威在得知太子被害的死讯后立马带着太子两个尚处襁褓的婴儿逃之夭夭,李世民手下的名将赶到太子府时只能扑了个空。
嵩山少林寺,一如往常的安逸宁静。当夕阳西下明月当空之时,少林寺的僧人结束了一天的劳累修行,静坐于席冥想静思。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身手敏捷地翻过少林寺的高墙,鬼魅般地穿梭在少林寺众多屋舍庙堂之间。
“阁下是何人?何必鬼鬼祟祟,阁下大可名正言顺地造访少林寺。”正在房间内打坐冥想的玄智方丈察觉到屋外有异样,缓缓开口问道。
屋外的黑衣人轻轻推开房门而进,低声说道:“在下太子府都卫唐天威,深夜造访贵寺实属无奈。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玄智方丈海涵。”
“唉!”听了黑衣男子的话玄智方丈轻轻一叹,自语道:“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男子一改方才谦逊有礼之色,坐到屋内的茶桌前自酌了一杯茶拉下面罩一饮而尽,随后对着玄智方丈淡然一笑像是对着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方丈既出此言,想来早已料到我会造访贵寺。”黑衣男子说道。
“出家人不打哑语,你我早已心中有数,何必兜兜转转。这可不像你的性格,还是有话直说罢。”玄智方丈缓声说道。
“今非昔比,多年未见方丈如今已是得道高僧,在下如今不过是个在逃的通缉犯。且今日在下有事相求,焉能与往日同语。”黑衣男子说道。
“好一个有事相求,但我有选择的余地吗?”玄智方丈不置可否地问道。
“没有。”黑衣男子直接说道,“今日方丈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佛曰:‘因果循环善恶有终。’昔日欠下的恩情,也是时候该还了。”听了男子无赖的话语后玄智方丈并未生气,反而十分平静,像是早已悟透了世间万般因果渊源,内心早已不为所动。
“方丈果然快人快语,倒是在下扭捏矫情了。实不相瞒,我希望方丈能代我将这孩子抚养成人,并将少林寺的各种核心武学教予这孩子。”男子说道。
玄智方丈看了一眼男子怀中熟睡的婴儿,两人说话声并未将之吵醒。显然男子怀中的婴儿被男子做了一点手脚,不然在关键时刻婴儿的啼哭声难免会引起注意。
“想必方丈也已猜到,这个孩子正是太子的血脉。逆贼李世民的手下正在外面四处追缉我,这孩子跟着我多半有死无生。佛家有好生之德,就算不提昔日恩情,想必方丈也不会对这个孩子见死不救。”男子说道。
玄智方丈不知男子提起这昔日的恩情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在玄智方丈耳里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是一个威胁。所谓昔日恩情,岁月静好时便是恩,有事相求时便是把柄与痛脚。
玄智方丈自知推脱不了只能接过男子怀中的婴儿。男子将婴儿递给玄智方丈后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佩放在婴儿身上,玉佩上刻着‘福佑’二字。“这个玉佩是太子留给这个孩子的遗物。”接着又从怀中取出一封烙上了火漆的信件,“这孩子的身世还请方丈对其保密。这里有一封信,务必要在十八年后让这孩子离开少林寺,将这封信送往定州的四方客栈,交给一个叫李叔馗的人。”
玄智方丈接过信件,脸露难色,“阁下的意思是要在十八年后让唐风彻底离开少林寺?”男子点了点头,道:“没错。这孩子是帝皇之后,乃当今大唐的正统血脉。岂能一辈子在这少林寺内做一个寂寂无名的和尚?”
“可阁下也应该知道若是习得少林核心武功之后想要彻底离开少林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少林寺有少林寺的规矩,我虽是少林寺方丈,但少林寺的铁规并非我能轻易更改的。”玄智方丈说道。
“我当然知道少林寺有少林寺的规矩,但我并不在意这些规矩。我只知道十八年后这个孩子必须完好无损地离开少林寺,并且习得一身好武功。否则少林寺将会面临一场大祸。时间还长,十八年的时间,我相信方丈您一定能想出应付的法子。”男子说道。
玄智方丈面对男子微怒而视,许久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玄智方丈轻叹着说道。男子双手抱拳对着玄智方丈作了个辑,“感谢方丈大恩,此番恩情唐天威无以为报,只能来生再报。”
玄智方丈无力地摆了摆手,他知道男子说的不过都是些客套话,抚养这孩子不过是昔日因今日还罢了,何来大恩一说。男子临走前告诉玄智方丈,这孩子名一单字风,暂且随其姓,全名唐风。
少林寺一般是不允许弟子私自离寺的,若是习武的弟子想要还俗须要独闯少林三大阵法之一的少林十八铜人阵。少林寺创立以来仅一位弟子成功闯阵,其余闯阵弟子非死即伤。
玄智方丈担心唐风自小便受佛法熏陶,难免产生向佛之心,若是唐风因此不愿离开少林寺便又是一个难题。因而玄智方丈自小便给唐风口述江湖上各路英雄的勇义之事,各门各派的恩怨情仇等各种江湖事迹。
不知是由于唐风生于帝皇之家不甘平凡还是玄智方丈诉说的江湖事迹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唐风,唐风自懂事起便不喜欢少林寺的生活。随着年岁的增长,‘叛逆’之心日益渐盛。唐风心有杂念,六根不净向佛不诚本是玄智方丈所期盼的,但唐风也因此在少林武功的修习上难有重大突破。
唐风在十六岁那年便想离开少林寺,但玄智方丈依照当年约定要求唐风再沉积两年练好武功才能下山。唐风早已没了向佛的诚心和耐心,在少林武学上的成就始终有限,但贵在玄智方丈总是亲自手把手指点唐风,武学成就倒也不会太低。
可玄智方丈深知,以唐风目前的武学成就去闯少林十八铜人阵根本没有希望。若是硬闯而不知退,难免伤残,甚至致死。
玄智方丈收起思绪,心中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玄智方丈发现自身心境难以平复,在心中默念了几段佛经之后心中焦躁不安的感觉并未减轻丝毫,反而越发浓烈。
心中思绪万千的玄智方丈起身缓步往后山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