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享受到了极高的待遇。

我本来就是帝王专宠的贵妃，如今有孕，赶着巴结我的人是翻了个倍。

平时嚼舌根的妃嫔也同我姐姐长妹妹短的套近乎，而太后对我的关心，直接泛滥到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

出门必须得是软轿抬的、穿着得是最珍贵的。至于吃食，鲍鱼蟹粥那是顿顿不落。

仅一个月，我的腰围就大了一圈。

我为我的肥胖苦恼不已，而太后喜笑颜开。她时常摸着我肚子叫着乖孙爱孙，通常这种时候，我都只能别过头去不讲话。

要是太后知道，她的乖孙爱孙只是一坨我减不掉的肥肉，我的狗血会被撒满长街。

为此我非常苦恼，又不能同旁人说，所以我就天天缠着梁越讲话。

“梁越梁越，你说太后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他在画画，头也不抬的回答：“好像是因为你阿爹在太后落魄的时候，曾帮助过她。”

我挠了挠脑袋，百思不得其解：“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而且如果我阿爹真的帮过太后，她应该是会很感激的吧？那为什么太后得势复兴母族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我阿爹赶去安野？我一点都不明白啊......”

“世间万物，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何必非要知道原因呢？”

“你别搁这儿放洋屁，快点说！”

梁越很无语，却还是提醒我：“朝堂上的事情朕说了你也不明白，再者以你的身份还是少管一点吧，树大招风。”

我不怕树大招风，我们何家忠贞义胆，才不会做出那种小人行为。

不过进宫前，我阿爹也曾叮嘱过我，所以我还是少说几句吧。

梁越又捡起桌上的笔继续作画，我闲得无聊凑过去看。他大概是察觉到了，又问我说：“你想学画画吗？”

我嘴硬，回答：“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才不学，你自个儿在这儿画吧，我要出去走走了，闷得很。”

我发誓，我是真的想出去晃悠两圈。但梁越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越过一张案桌，干净的脸，眼中略带些期望，说：“你陪朕一会儿，不好吗？”

不好啊，当然不好。

我不要天天跟他待在一块，不要看他这张脸，不要听他跟我讲任何话。

我分明知道我的心会乱，但我还是说：“好吧……我这都是为了陪你演戏，太后之前还问我为什么越来越与你疏远了呢！”

“哎，你知道就好，你就忍一忍，陪朕做出一副浓情蜜意的样子来，让别人不再疑心吧。”

他一面说话，一面将我圈入怀中，从背后抱着我，握住我的右手。

我能听见他的呼吸，格外清晰。热气拂过我的耳垂，我感觉到有一点儿难受。

这种感觉真不自在，但我的心砰砰跳。

梁越的声音其实也很好听，他慢慢指导着我：“先重后轻，手不要抖，会氲成一团的……”

我咳嗽了一声，强装镇定：“你也不必贴我这么近，会让人误会的。”

“不就是要让人误会吗？”梁越轻笑了一声，我感觉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朕知道这样你心里不爽，但是没办法，等一个月后小荷进宫，朕就不会让你做不情愿的事情了。”

听到江荷这个名字，我猛然惊醒过来。

我在想什么？

他待我好，同我暧昧，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啊！

所以我皱了皱眉头，挣脱开梁越的怀抱。有些莫名的生气，自个儿觉得不太合理又不敢表露出来，就只能倔强的说：“那可要尽快了，这皇宫里，我是一刻也不想待！”

梁越笑着点了点头，却又疑惑的问我：“记得小时候，你跟朕是很亲近的，经常跟在朕身后，怎么长大反而生分了呢？”

“我没有跟你生分啊，我还是对你很好，是你想多了。”

“那你还会偷偷跟朕出宫，陪朕去看一场上元烟花吗？”

啊，原来他还记得，我以为他早忘了。

幼时我的确跟他很亲近，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当年太后才刚得势，虽有了身份地位，但宫里的人还是明里暗里编排她是罪臣之女，不甚尊重。梁越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经常被其他皇子公主排挤。

而我呢，我作为这书堂里唯一的外族人，也不怎么受人待见。

我跟梁越本着惺惺相惜的念头越走越近。起初是很好，他逃学来我掩护，我溜号来他提醒；我常常会送他宫外的小玩意，他也经常留着那些名贵糕点给我吃。

这多好啊，如果江荷没有出现的话。

我们是上元节那日，遇见江荷的。

一年的节气里，我最喜欢这一天，因为京中会放一场烟火会。

梁越从来没去过烟火会，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就缠着我，让我说给他听。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他听完之后跟我讲：“那阿山，今天的烟火会，你带我去看吧！”

我当时虽然顽皮捣蛋，但不至于自寻死路，还是劝了他不要胡闹。

但我劝没用啊，梁越不听。他说宫中的晚宴装病不去就是了，就算被发现，我阿爹在前朝那么受宠，皇帝肯定不会狠心责罚我们。

我真是个木鱼脑袋。他央求我几句，卖几分可怜，我便什么都顾不得，全答应了。

溜出宫倒是没发生什么意外，梁越跟我玩得很高兴。

我现在都还记得呢。

那天他买了许多的糖人送我吃，挑选了一支海棠花银簪子别在我的发上，带着福星面具在灯火晃晃的街头跳非常丑的舞给我看。

那天我穿的红衣像是乌泱泱人群里的锦鲤，他怕走散，牵着我的手，领着我大步向前。

没有长开的少年也很好看啊。整齐发髻里窜出来的一点儿绒毛，倒映着我模样的干净双眼，初春夜里冻得微微红的鼻尖。

还有那只紧紧牵着我、一刻也不敢松开的手。

烟火升起的一瞬间很吵，他笑得很高兴，还跟我说：“阿山，我希望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我通晓情爱为何物，大概就是在这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