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主坐在裴无衣的塌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下一沉。
“娴娴,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裴静姝也在芳华园里守着,她安静地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裴无衣。“家家,都是我不好,害了妹妹。”
她继续道,“今日在露华园里,我同几位女郎闲话家常,一起比了弹棋后就在亭子中歇着了。”
裴静姝慢慢地回想着今日的情形。
“这时候如云见我们玩累了都有些渴了,于是就命下人去自家的酒窖里搬来一坛果酒。从开始到现在,什么异常都没有。那刺客冒充僮仆后搬来果酒后蹲着往地上搁着,我也没太注意。”
“你继续说。”
“嗯。”裴静姝回忆复述的语调不紧不慢。
“这个时候呢,我的注意力正放在阿音身上,在同她们说说笑笑。而妹妹突然就喊了一句小心!我当时怔住了一瞬间,危险来临时的直觉让我往后一倒……”
她说着,面色有些发白,“这也恰好躲过了刺客的袭击。妹妹这时候就用一些杯盏瓜果什么的朝刺客身上扔,勉强让我有了喘息的机会。而后如云也大声呼唤着僮仆救命……”
清河郡主听着她慢慢的叙述,眼前也逐渐勾勒出那些危急的画面。
她向来温柔的笑容带着冷意。“娴娴,你说降降为你挡了一刀是又怎么回事?”
“那刺客紧紧追着我不放,追到避无可避,身后只剩一堵墙时妹妹推开我替我挡了一刀。然后被刺客一掌推开,跌落进隔壁的院子里。”
“幸好隔壁的郎君接下了妹妹,不然妹妹只怕会伤上加伤。而我也被隔壁主人的侍卫救下,那刺客被一剑封喉。”
听到这里,清河郡主皱了皱眉头。“那郎君可是送降降回府的那位?”
“不是。”裴静姝出声否定,“这是两位郎君。救我的是那宅院的主人,送妹妹回家的那位郎君我想家家您定然也不陌生。”
“哦?”清河郡主来了兴致,“我听赵嬷嬷说,那是位风姿卓越的郎君。”
“他是王家三郎王淮。”
裴静姝缓缓道出名字。
“竟是他?”显然清河郡主也想到了他们裴家三房与王家并无交集的事。
“你留客了没有?也算是救了降降,总得让人备上一份厚礼。”
“自然是留了,但王郎君执意要回。”裴静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家家,那刺客我瞧着不像是临时起意,而是故意冲着我来的。”
“虽说我被救下,那刺客也被一剑封喉没能留下活口。但是我记得,那刺客在砍了妹妹一刀之后说了什么还他双亲的命来。”
“刺客喊了阿耶的名字,说是要报仇。”
裴静姝说完,小心瞧着清河郡主的神色。“家家,会不会是阿耶在外得罪了什么人?”
她话一出口,清河郡主就马上否认了这个可能。
“不可能!”清河郡主神色冷凝,“我裴家向来与人为善,更没做些侵占地契,私充平民为婢的事。算了,此事我会传书给你阿耶知晓的。”
然而清河郡主想到一个月前裴都州在书房里告知她的那件事,心下里却隐隐有了个猜测。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这东西就不能再留在手上了!
这时门外有婢女相报,说是郑家女郎亲自上门道歉,带了些上好的药材送给小娘子补身子。
“今日的事你也累了,早些回屋休息吧,降降这里我会留下流风照看着。家家去同郑家女郎见上一面,再探查些情况。”
清河郡主说完就走了,裴静姝又照看了裴无衣一会儿。见阿蔓端着汤药进屋一点一点的喂给裴无衣喝完后也回去了。
翌日,太阳从东边升起后天色大明。
阳光从窗棂中透进来,洒在窗边,洒在横梁上悬挂的天青色纱幔上,勾勒出晕着光斑的阴影。
阿蔓守了裴无衣一夜。
她起身,揉了揉自己微酸的胳膊,出门洗漱去了。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她再次进了屋,将窗户推开,阳光大片倾泻,让室内更加暖和一些。
却猝不及防听到裴无衣微微沙哑的嗓音。
“阿蔓,有水么?”
阿蔓身形一愣,手却比大脑反应得更快,连忙去桌上为裴无衣倒杯水。
只是现在她刚醒,茶水还没来得及温。她道,“女郎再等会儿可好?我去厨房倒点热水来。”
说完阿蔓就匆匆出去了。
没过多久,裴无衣就听到了门外响起的脚步声。
阿蔓和阿萝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阿蔓端着一壶水,连忙为裴无衣倒了一杯。“水是温的,婢子特意掺过水的,一点都不烫。”
然后走到床塌边避开她后背的伤口,小心扶起裴无衣坐起来。裴无衣接过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女郎,您的药也熬好了。”阿萝的眼睛周围有些青影,显然是一夜都没睡好。
她扬起一抹笑容,见到裴无衣醒来很是高兴。“女郎您昨日的样子可是吓坏婢子和阿蔓了!昨夜我们为您擦拭身子换洗绷带时,瞧见了那血淋淋伤口……”
阿萝说着,眼眶就有些红了。“女郎您可真是吓坏婢子了……婢子在您身边服侍您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您受了如此重的伤!”
“好了。”阿蔓面上倒比阿萝沉稳镇静一些,她小声训斥道,“女郎方才刚醒,就莫要扰了女郎的休息了。”
“哦哦。”阿萝又连忙将头转过去,背对着裴无衣。
“没事的。”
裴无衣虚弱的摇摇头,她没说什么其他的,只说,“放心,我好好的呢。”
好好的能成这样?
不过出去一趟,回来就带了伤。阿蔓心中后悔死了,后悔自己没有拗过女郎,让她只身一人就同娴娘子去了露华园。
她和阿萝都会武功,跟在裴无衣的身边就是为了护她周全。
若是当日她们俩一同跟着裴无衣去了,想必定能护得女郎安稳。
阿蔓敛了神色,心中下了个决定,日后女郎若是要出府,她定然要寸步不离的跟着。
裴无衣手上端着阿萝熬的汤药,拒绝了阿蔓的投喂。
白色的瓷碗里是乌沉沉的汤药,还没喝呢,只是拿在手上就能闻到苦涩的药味。
她的眼睫微动,正当阿萝准备询问是否要用上蜜饯时,端着碗就一饮而尽了。
瓷碗一会儿就见了底。
裴无衣喝完药,将碗重新递回了阿萝。她正准备开口说话,又听到了门外来人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