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便到了前厅。
然而裴无衣并没见着清河郡主和裴静姝。问了侍奉的婢女,说是去府外迎接郎主去了。
前厅离府门有些脚程。
裴无衣由阿萝扶着,阿蔓在一旁跟着。走过绿萝缠绕的回廊,汉白玉砌成的石桥,眼见着前方就是朱红的高门了。
清河郡主和裴静姝带着一众僮仆婢女在此处侯着。婢女为她们撑着伞。
见有人来了,两人俱是转头回首。
“降降?”出声的是清河郡主。
“妹妹?你怎么也来了?”
现在说话的则是裴静姝了。
“不是说阿耶和阿兄要回来么?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要来迎接。”
见无法拗过裴无衣,清河郡主也只得放弃。
又静静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面传来车架的车辙声和马蹄声。
“定是到了。”清河郡主笑着对两人说。
面前,朱红的大门被缓缓拉开。
清河郡主朝裴无衣招手,让她也过来陪在自己身边。裴无衣被阿萝扶着,慢慢走了过去。
一行人出了门,走到青石阶下。迎着微风微醺,不远处一辆车架随同一些武士向着这边来。
三人都没有说话,静静侯着。
裴俭的车架由几个武士开路,车厢旁各自随着骑马的人,而后有侍卫僮仆紧紧跟随,衣冠整齐。
愈发地近了。
阳光下,车盖下悬挂的裴氏族徽熠熠生辉。
车架停了。
右侧骑马的侍卫出列,在裴府门前下马。然后向清河郡主一礼,“夫人。”
青年的眉眼坚毅沉稳。裴无衣这才认出,这是当初裴父派去河东接她的陈云。
陈云抬头,也看见了清河郡主身旁的裴无衣和裴静姝。他又行了个礼,“女郎。”
然后便将马的缰绳递给一个侍卫。走到车架旁掀开帘子,道:“都州。”
下一瞬,车架里弯腰下来了个身材颀长的男子。
裴俭往清河郡主的方向走。
他身穿着宽衫大袖,褒衣博带。头戴漆纱笼冠,眉目清正。玉面美髯,风仪有度。端的是清仪雍雅,风流高俊。
“夫人可安好?”裴俭颔首,朝清河郡主微微一笑,莫名有了缱绻的意味。
“有郎君在的地方便安好了。”
清河郡主没多说什么,只是对他温柔一笑,却有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
裴无衣瞧着这一幕,莫名有些心塞。她撇开眼,对上裴静姝的目光,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意思。
于是,又同时别开眼去。
这叙旧仅仅也只是一会儿的事。旁边突然插进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只听着就如清风徐来,朗月入怀。令人觉得开阔清爽得紧。
“父亲母亲。”裴澄向两人行了个拜礼,“孩儿不孝,没能在母亲身边尽孝,让母亲忧心了。”
清河郡主柔了神情,“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呐……”
青年弯眸笑了笑,俊秀如玉。又看向裴静姝裴无衣两人,“妹妹。”
裴静姝微笑着:“兄长。”
裴澄和裴俭同时看向裴无衣。
裴无衣也扬起了一抹笑意。轻声道:“阿耶阿兄……”
“欸。”裴澄笑容更深了。
裴无衣瞧着眼前的青年。不过二十岁出头,已是同王三郎一般大的年纪了。
他的相貌结合了父母的优点,眉目与清河郡主有几分相似,仪容举止则随了裴三公的清雅风度,生得俊秀又不失端雅。
让人瞧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好了。”清河郡主笑着打断了兄妹两的说话,“先回府中吧,为你阿耶接风洗尘。”
松韵堂。
“来来来,这是你爱吃的荷叶鸡。”
清河郡主招呼着为裴俭布菜,二人笑语盈盈好不温馨。
“多谢夫人。”裴俭温雅接过,眸中满是柔色,当场就吃下了。
甜甜蜜蜜的,让人看着好不羡慕。
清河郡主司徒宜嫁与裴家三公裴俭,夫妻相伴二十载。裴俭为她不置妾室,此生独她一人。于是两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见几个儿女都瞧着这边,清河郡主笑容不变。也说,“吃饭呀,降降,娴娴?怎么都不吃啊?”
“啊家家,我们这就吃饭了,您不必顾忌我们。”
裴静姝率先回过神来。笑容掩饰尴尬,连忙去夹菜。
见状,其他两人也默默低下了头,埋头吃饭。
裴家向来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于是,这一顿饭下来,基本便无人交流。
今日吃得很是高兴。
素来很少服用五石散的裴俭今日高兴得在痛饮之余命下人拿了些出来。
饭后,清河郡主便赶了几个儿女回去。自己则陪着身穿宽袍大袖的裴俭在府内散食缓解五石散的药力。
这边,裴静姝自己带着两个婢女明月和繁星回了芳菲园。
裴无衣则被裴澄拉着,裴澄硬要陪同她回去。
“三年未见,小妹倒是变了许多。”
裴澄同她慢慢走着,笑着开口。
见他们二人有话要聊,阿蔓阿萝识趣地退离了他们,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以免打扰到了。
“阿兄觉得我哪里变了?”裴无衣抬头问。
“嗯……”裴澄沉吟片刻,笑着摸摸她的头,“哪里都变了。阿兄觉得啊,小妹倒是越长越漂亮了,愈发像个大姑娘了。”
裴澄到那里长吁短叹的。
“哎……小妹长大了就不像小时候那样同阿兄亲近了,我那可爱伶俐的妹妹去哪里了?哎如今都变得有些冷漠生疏了。”
被摸头的裴无衣一怔。
她好久都没感受到来自阿兄直接的关怀亲昵了,久违的温暖再一次充斥着她的内心。
她道:“阿兄误会了,小妹怎么会同阿兄生分了呢?阿兄待我那么好,我只是……只是太久没见阿兄有些不习惯罢了。”
话说完,语气有些呐呐。
“算了算了,没事了。”裴澄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阿兄我不同小妹生分了就行了嘛。”
青年笑着又问:“你且说说,小妹如今出落得又美又有才,有没有看上哪家郎君啊?”
话到最后,莫名有了些调侃的意味。
她淡淡笑了笑,笑容有些明媚。“阿兄多虑了,自是不曾的。”
这让裴澄暗自松了口气。
他方才还担忧自己还没捂热的妹妹要跟人跑了呢。没有就好,幸好没有。
裴无衣也反问了他一句。
“那小妹也觉得阿兄越来越风姿出众,俊秀如玉呢。想来……定有不少女郎在暗自倾慕着阿兄吧。”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说吧,何时为小妹找个嫂嫂啊?”
“……”
这话倒是让裴澄不好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