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语带威胁的话，一瞬间婉娘的面色变得惨白。她垂下眼眸，不敢说出一句话。

周围人个个都惧怕其权势，于是便无人替她出头。

阿萝心软，她转头问裴无衣，“女郎，若是今日咱们没遇上也就算了，可是碰见了，总不能任之不管吧。”

那富家郎君看着就不是个好人，她于心不忍。

裴无衣神色淡淡，“再等等。”

“女郎……”再等等，等什么？阿萝还想说什么，却被阿蔓一把拦住。

阿蔓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咱们的女郎你还不了解么？女郎这般做定然是自有她的道理。”

裴无衣现在虽然看着淡漠冷清，但阿蔓自小侍奉她，知晓她并不是个冷漠无情之人。今日袖手旁观，定然是心中有计较的。

阿萝噤了声。

她惭愧地低下头，“是婢子错了……”阿萝不比阿蔓心性沉稳，要活泼些，因而见了别人的困境容易心生同情。若是不好，却是极易被人利用。

“你呀，就是不能太过于心软。”阿蔓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她没好气地训道：“你这样，以后若是被人利用了去害了女郎怎么办？”

阿萝不是个傻的，一瞬间她就想通了其中利害。她抿了抿唇，讷讷地没再说话了。

“走罢，我们下去。”裴无衣收回视线，对两个婢女说：“兴许到时会有什么转机也不一定呢。”

她们混迹在人群里，看着婉娘他们的情况。

见婉娘似是认命了，她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地上不动。鬓边的青丝被风吹得翘起。她低下头，掩住了面上神情。

林江泰神色极为满意，他招了招手，就要让身边的僮仆拉起对方。

“这就对了，你说你这小娘子方才怎么就想不开呢。跟了郎君我多好，富贵荣华不愁。”

围观者一片唏嘘，皆暗自摇了摇头。

阿萝见了有些不忍，却谨记着方才阿蔓的教训，暗自将这股情绪按耐下去了。

婉娘被两个僮仆拉扯着，一左一右按着她不能动弹。她无力地随着他们的动作，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眸中却极快地闪过阴狠之色。

再仔细看去，她仰着脸泪眼斑驳。却是一幅认命又凄苦的模样。

她那一瞬间狠厉的神色变化快到像是从未出现过。

若不是裴无衣一直盯着她，恐怕也会被她面上那幅模样蒙骗了去。

林江泰见了婉娘这样，心下也是十分满意。于是得意的神色便写在脸上了。

其实婉娘的相貌平凡甚至来说是不好看。哭着流泪的模样更是比不得美人的梨花带雨，反而有种东施效颦的意味。

旁人到底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可林江泰却不然。

于他而言，婉娘是个面若桃花的貌美女子。

那塌天鼻，吊梢眼，还有微黄的肌肤，在林江泰眼中就是美若天仙，真真是每一处都生得恰到好处。

此番就连哭泣的模样也是极美的，如同花枝凝露，楚楚动人，让他看呆了去。

心下这般想着，他面上也就露出了痴迷之色，更是显得整个人猥琐又油腻。“美人，小娘子当真是个天仙般的人儿……”

婉娘凄楚的目光里有着隐藏得极其深的嫌弃。

“……”场面有一度的寂静。

裴无衣瞧着，突然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到底是是世人都追捧的是“玉人”。大家喜欢的是似玉的肌肤，出众的容颜和独特的风流气度。林江泰这般异于常人的审美让人不禁心下叹惋起来。

好好的人怎么就眼瘸了呢。

不过他如此荒唐行事，倒也是罪有应得。

就在林江泰的手要摸上婉娘的脸时，那一刹那，一枚石子直接就打在了他的手腕上。疼得林江泰下意识就收回了手。

“嘶——啊…疼！”他过后再看去，手腕已然淤青一片。

“谁啊？何人竟敢暗算本公子？！”

林江泰顿时就阴沉着脸，“活腻了是么！”他对四周围观的人群审视着，见状阿蔓立马就挡在了裴无衣身前，免得林江泰玷污了她的眼。

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裴无衣抬眸往对面的阁楼看去，影影约约能看到屋檐上飘着一截胭脂色的衣角。

正当林江泰又让僮仆去拉扯婉娘时，一枚暗箭直直射出，这回就直接打在了僮仆的胳膊，顿时鲜血如注。

“啊——”一声惨叫，围观群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暗箭伤人？！”林江泰大喝一声，剩下的僮仆顾不上去察看那受伤了的僮仆的情况，连忙将林江泰围起护着他。

他声音愤怒，“若是让我抓到了你这小人，定饶不了你！”

“嗤。”众人只听见了一道清悦的嗤笑声，紧接着便是少女漫不经心的话。“暗箭伤人？”

“您也不瞅瞅自己，您配么？”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对面高高的屋檐上，坐着一人。

少女着胭脂色的衣衫，长发高高绾起。眉眼如画，自有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再细细看去，腰间还别着一条火红色的软鞭。

她从檐上跃下，身轻如燕，显然使得一身好轻功。只是片刻，她踏过人群落在离林江泰不远的地方。

“你……你这丑女竟如此泼辣！”

丑女？崔以月眉目一挑，面色倒是不变。

“怎么……强抢民女还有理了？”她将手中软鞭狠狠地往地面上抽，“啪”的一声如同惊雷砸在众人心头。

“真是好一个厚颜无耻之人呐！”

林江泰自幼顺风顺水惯了，今日被人如此落了面子，神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他气极，指着崔以月道：“今日不给你个教训我便不姓林！”

绯衣娘子冷嗤，于是也不再同他说教了。甩着鞭子就迎上了那几个僮仆。

激烈的打斗让围观者忙匆匆退避，免得殃及池鱼。

婉娘像是被遗忘在一旁，她状似害怕地缩成一团，实则见了绯衣娘子为她出头而神色有些焦虑。

裴无衣瞧见了这一幕，示意阿蔓阿萝去看。

“你看，那位卖身葬父的娘子。”

婉娘虽害怕地躲在一边，可是从她的蹲位和右手紧紧扯着另一只手的袖子，看样子好似在防备着什么。

她并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弱小无助。

这个认知让阿萝心下一惊。她默默地低下了头，面色涨红，为自己轻信了表面而忽略了事实实际感到羞愧。

“现在你知晓了罢？”阿蔓轻声道，“该长些记性了。”

再看绯衣娘子同几个僮仆的打斗，少女神色轻松，打了半天林江泰的僮仆们连她的衣角都没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