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当真是说到云氏心坎里去了。哄得她心花怒放,心里舒坦极了。
半晌,她止住了笑意,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姨母差点忘了正事了,子峤呐,今日上门拜访,可有何事呐?”
侄儿换成了较为亲密的子峤,华歆方才的一番恭维也不算白花心思。
但这句话明显是她明知故问,既然登门拜访,肯定是下了拜贴的。拜访的缘由,拜贴上都有写。
见状,华歆沉得住气。他道:“姨父大才,早已登上太守之位。侄儿也想同姨父一般施展才华,可是却无路可走。于是便想前来投奔姨父,还请姨母助侄儿一力。”
“姨母请放心,侄儿日后会截力相报,定会谨记姨母相助,不忘姨母恩情!”
在听华歆的叙说中,云氏面上一直带着笑。听罢,她慢悠悠地放下茶盏,面上尽是惋惜。
“子峤侄儿呐,不是姨母不帮你。你是我亲姊姊之子,血浓于水,便是亲人。姨母大抵也是盼着你好的。”
直觉告诉他,云氏还有下文。
“可……是啊,你姨父这个人呐向来不喜欢别人靠裙带关系相求,他为人忠厚实诚,这也是你知道的。”
什么叫忠厚实诚,单单就看这太守府的摆设装饰,可超出了他能有的俸禄。
不过是推辞罢了。华歆心中嗤笑,却顺了云氏的意,面上露出焦急之色。
他忙道,声音恳求,“侄儿知晓姨母心善,还请姨母一定要帮帮侄儿呐。侄儿这里有一物,还请姨母过目。”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物,正是一支红宝石如意发钗。
华歆捧到云氏身前,说:“此物是侄儿母亲让侄儿代为转交给姨母的。”
“母亲说,这是外祖母临终前的遗言,特意嘱咐母亲要将此物交给姨母您。”
此物一出,云氏便怔住了。
这红宝石如意发钗有两支,是云家两姊妹的母亲收藏在妆箧匣子里的。当年姊妹二人还未曾决裂时,她们的母亲就说过。这两支发钗,是她的两个女儿出嫁时,留给她们做陪嫁用的。
长姊云芷先出嫁,妹妹云莹便亲眼瞧见自己的母亲把其中一个给了姊姊。等到后来自己出嫁时,却是独在他乡身边并无亲朋好友相祝添妆。
本以为此生她永不会得到母亲的祝福,却不曾想到底是血浓于水,骨肉亲情断不了。母亲临终前,终究还是记挂着她这个女儿的。
这支红宝石如意发钗,承载的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的爱和祝福。
知晓其中缘由后,云氏眸中水雾涌动。
她接过华歆手中发钗,指尖抚上那颗美丽的红宝石,半是爱抚半是怀念。
半晌,她哑了嗓音。“难……为你母亲还记得,你有心了。”
沉默了半晌,华歆静待着她的反应。只见云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是松口了。
“我答应你,但不能担保你定然会顺心所愿。”
华歆起身,向她恭敬一拜。“侄儿多谢姨母,定不会忘姨母今日的恩情!”
二人谈妥了事后,云氏便有些倦怠了。正想说自己乏了要去歇息时,却有府卫匆匆相报。
“夫人,郎君回来了。”
“郎君回来便回了,风风火火成何体统!”见有客在,云氏冷了脸,训斥道。
“不是,夫人。郎君出门时所带的武士都受了伤……”那人还没说完,就见林江泰冲了进来。
过来的他身边跟着一个鼻青脸肿的武士,云氏一惊,连忙迎了上去。“这是怎么了?”
她见林江泰身上衣冠完好,并无一丝不妥才放下心来。
“母亲,父亲可在?”林江泰神色阴狠,想到方才的事就气愤难耐。今日他非得报这个仇不可!
“孩儿想借父亲的精兵一用。”
云氏皱眉,“你要精兵做什么?可是配给你的武士不够用了?听闻随你出门的武士都受了伤,可是……”
“母亲!”林江泰极为不耐烦地打断了云氏的话,向四周张望,“您就莫要多问了。父亲可在?”
他眼神从云氏身后不远处的蓝衣郎君身上掠过,见是个面生的,于是就直接忽略过去了。
“你父亲不在,外出了。”云氏对她这个自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儿子很是无奈。“母亲这里可以调动三十精兵,你将此物拿去吧。”
是一枚令牌,林江泰接过,又风风火火地跑出了府。
云氏收回视线,对华歆尴尬地笑了笑,“让子峤侄儿见笑了。”
“不曾的,姨母客气了。”华歆忙道:“表弟率性而为,是侄儿不及的。”
听着他的话,云氏又看了他一眼,神色微深。“不如侄儿就在府中住下罢,待你姨父归来,我自会同他说道。”
既然松口答应了,云氏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华歆连忙向她行礼,“那便却之不恭,侄儿多谢姨母了。”
那边,林江泰早就摸清楚了裴无衣下榻之处,毕竟此地他是地头蛇,城中来了新人他自然是能够轻易查出的。
客栈里,裴无衣在屋子里坐着,旁边是已经包扎好了伤口的崔以月,阿蔓阿萝在旁边侍候着。
阿萝添了茶,裴无衣与崔以月对饮,空气中弥漫着安静的氛围。
客栈外影影约约能听见有多人的脚步声和兵器相击的铿锵声,阿蔓敛了容色。
上前低声对裴无衣道:“女郎,人来了。”
裴无衣颔首,“嗯。”
外边,林江泰看着客栈的牌匾冷冷一笑,朝身后的精兵挥手。
“给本郎君把店围了——”
配着刀剑,身穿甲衣的精兵听令,直接冲向了客栈。
却见客栈老板匆匆忙忙跑出来,见了林江泰就陪笑道:“林郎君啊,您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那店家忙往林江泰手里塞银子,“林郎君,小人斗胆问一句,小店怎么得罪了您呐?有什么事可以好好商量,小人定当不会再犯。”
“得罪?”林江泰冷哼一声,慢悠悠地说:“店中最近可住下了什么人呐……”
莫非是客栈中住下了什么与林江泰有仇之人?
店家一惊,这可坏了。他不想自家的店被砸,于是又说:“还请郎君明示,小人定把那得罪郎君之人赶出去!”
见他如此识趣,林江泰的心情才稍微好点。他哼笑一声,“去,把她们叫下来,别让本郎君亲自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