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搭好了。”白及收了案上的棋盘,又将棋子各自归于瓮中。“空青已经领人去猎些野味作晚饭了。主子,待会儿可要请裴女郎?”
谢岑敛容,低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才道:“不必了。”
“裴女郎的饮食起居自有下人去操持,便不用多管。”竟是出乎预料之外的没有相请。
“好。”
哪知白及去而又返,又对谢岑汇报说:“对了主子,杜衡来消息了。”
谢岑从地面上铺好的软垫上起身,负手而立看着不远处陷入黑暗中的树林。他眸光沉沉,“如何了?”
“据杜衡探查到的消息,那军器监丞暗中竟然同匈奴人有来往,其府上有匈奴人出入的行迹。杜衡去跟踪那探子,不料对方太过于警觉便跟丢了。”
与匈奴人暗中有来往?难道不知此为叛国之举么。
谢岑在心中暗自思量了片刻,道:“我已知晓,告诉杜衡,小心行事莫要打草惊蛇了。”
“诺。”白及应下,又说起了另外的事。“主子,王家郎君传信来说,他那边一切安好。郎君初入燕州,便有人想要趁王郎君地位不稳时作乱。幸而郎君早有预料,于是便捉了为首之人杀鸡儆猴狠狠震慑了一番那些人。”
燕州地处北上要塞,蛮夷时常从此处南下劫掠百姓,按理说有朝廷驻军于此地,应该不会有如此情况。可奈何燕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又有多方势力介入其中,于是便造成了眼下这般情况。
而燕州前任刺史,同边塞的蛮夷人勾结,自然对这些百姓放任不管,任之对方劫掠抢杀。王淮能在短短时间内稳住局势,又护住了自身,怎能不让白及心生敬意?
“料想那些人定会安分一些时日了。哦,还有就是燕州历来匪盗猖狂,每到夜里百姓都紧闭家门不出。王辞说王郎君近日便已在策划领兵前去剿匪平乱了。”
白及一一把王淮那边的情况同谢岑道来,面上满是敬佩之色。
“主子,家主也捎来口信,说是郎君嫡母卢夫人心疾发作,请了好些大夫才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家主让郎君有空回来探望夫人一二,主子如今已有官职在身,不管如何也不能因此落下了话柄。”
谢氏家主谢彰,其人曾是当朝的大儒,亦是谢岑的祖父。只可惜如今正统儒学日渐式微,而佛道思想盛行,就连当朝统治者都向佛重道妄求长生不死,大肆修建佛寺道观。
故而谢彰便早已辞官,潜心在家修身治学。谢氏也因过早退出了政治中心而无往日荣光。对于祖父谢潜公,谢岑向来是尊敬亲重的。
而谢岑自幼丧母,便是养在谢潜公身边长大的。至于白及所说的嫡母卢氏,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我知晓了。”听罢白及的话,对于卢氏险些命丧黄泉之事谢岑并未有什么表示。他面上神情是一惯的从容淡定,仿佛任何事都激不起他的波澜。
“告诉家主,我有要事在身,暂时抽不出空来回陈郡一趟。”谢岑眉目温润,嗓音淡淡的。“你去寻些上好的补药罢,让人尽快送回谢家。如此便是替我传达了对夫人的孝心了。”
他虽记在卢氏名下,却不在卢氏膝下抚养长大,加之自幼丧母父亲又不管不问沉迷于寻仙问道,故而无牵无挂,生来感情淡薄。
再说了,卢氏虽不曾苛刻过谢岑什么,对谢岑不亲近也不仇视,但自身却育有一子一女,自然感情都落在自家一双儿女身上。如此一来,便不能苛求谢岑对她有什么感情了。
谢潜公自然也是知晓这一点,故而特意传信提醒谢岑。谢岑是他自幼看着长大的,又仪容才华出众,乃是谢氏以至于是天下郎君中的佼佼者,自然对他十分看重。
不管如何,对于他这个孙儿,谢彰的要求并不多,也仅仅只是表面上要做足了面子。
白及同空青等人都是自幼服侍谢岑长大的,自然知晓其中缘由。所以不会多问,谢岑一说立马便就应下了。
“请主子放心,属下这就吩咐下去让人去做。”
……
大家都已打猎回来了。空青和裴无衣这边剩下的几名侍卫都各自处理好了猎物放在火上烤炙。
谢岑没有进入车架里,就在一个火堆旁席地而坐,身旁空青在烤着猎来的兔肉。
“怎么白及不在,他去哪里了?”谢岑只是随口一问。
空青边烤着手上串好的兔肉边答:“在那里呢。”他对谢岑偏了偏头,示意道:“裴女郎身边的婢女请去了。”
不远的地方,谢岑远远瞧去,只见白及果然在同一位杏衫的娘子说些什么。
他们隔着这边搭起的火堆并不远,加之夜幕里又有清辉的月光洒下来,故而谢岑能影影约约看清楚人影。
那身穿杏衫的年轻娘子,果然就是裴无衣身边侍候的婢女之一。
他只是淡淡瞧了几眼,便没再关注了。没过多久,只见白及一脸面色不虞地回来了。
“主子。”白及向谢岑微微行过礼后,便坐在了空青的身边。
空青看着他的神色,一脸不悦的模样,于是便故意去问他。“这是怎么了?如此神色,可是有人招惹了你呐?”
白及道,“裴女郎那般绰约人物,身边怎会有如此不讲理的婢女?”
一听白及如此说,空青就来了兴趣。他暗自觑了眼谢岑的神色,见他垂首沉思像是并未注意到这边的样子,于是问道:“哦?说说看,发生何事了?”
“无事。”白及闷声道,“只是起了小小的口角而已,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阿萝本是来问他行程之事的,这事他也不清楚是由谢岑安排决定的。可能是他表述不清楚还是怎么的,加之那日替谢岑送东西时对于阿萝本就没什么好感,于是二人便起了争执。
白及口舌之争说不过她,于是便暗自生着闷气呢。只道是君子坦荡荡,不与人逞口舌之快。他才不同她计较呢。
空青一听便能大概猜测出一二来了,于是在心底暗自笑着他。面上却啧啧称奇,一脸兴味地看着白及。
他道:“行了,莫要多想了,该做你的事了。”然后一把把身旁搁在盘子里洗干净串好的兔肉递给他,意思是让他帮着烤肉。
白及接过,却听谢岑突然开口相问:“裴女郎身边的婢女找你所谓何事呐?”
白及一愣,见是自家主子问话便老老实实地答了。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问到达帝京的行程还有多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