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都保!”
刘革华冷冽大喝一声。
乡兵瞬间息声。
故意跟在乡绅后面的赵仲麟闻声大声喊在,小跑着出现在刘革华面前:“请大人训示!”
刘革华眼神冷冷盯着神色平静,笔直站在他面前的束冠少年。
声音压抑道:“赵都保,乡兵的口号是怎么回事?你认为这些口号合适吗?”
“卑职愚钝!”赵仲麟狐疑道:“他们说的全都是事实,卑职在训练乡兵中,提供餐食,凡事训练期,乡兵都会发饷补贴,弥补他们不能打零工造成的损失,他们的确是吃卑职的,拿卑职的。”
刘革华暗暗咬牙,盯着赵仲麟。
他知道,赵仲麟是在跟他打马虎眼。
还让他无话可说。
他要是挑破这其中的忠诚问题,眼前这个少年,一定会请求乡兵的消耗,完全由县府来承担。
这是绝对不可能!
县府承担麒麟十村,就要承担其他村。
别说县府为了筹措朝廷分配的赎买燕云州府的岁币,本就没余钱了。
就算是有,县府大大小小的官吏也不会答应。
赵仲麟暗暗冷笑。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步计划。
以演练告诉刘革华为首的汤阴县权力层,麒麟十村乡兵是一支精锐。
同时也要展示,这支乡兵只会听他的!
流民南下,别想着把他以及这支乡兵当枪使。
也别想着给他们扣个帽子,进行政治和军事的打压。
逼急了,这支精锐乡兵或许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们敢这么做的原因,首先是这句口号,歧义性很大。
可以看成是对朝廷的不忠心。
但更可以看成是一种地域性的保守,麒麟十村的乡兵,只维护十村的利益。
类似本乡本土抱团保守的情况,在大宋从商业、农耕、宗族权力、再到其他方方面面的利益抱团,十分常见。
模棱两可,怎么理解都可以。
刘革华就无法名正言顺的打击他以及乡兵。
其次,地方官求稳的本质,又恰逢时局紧张,大批流民、盗匪、绿林响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涌入汤阴。
他们笃定,县府一定会捏着鼻子认的!
刘革华为代表的汤阴县衙明白,这支乡兵只有他能指挥得动,才能为他们昨夜商议的大计划营造优势。
乡绅紧张看着刘革华。
安静好一会儿,刘革华才拍着赵仲麟肩膀,“好好干,不久后,县府需要倚重你及你的乡兵时,希望你不要往我失望!”
“请大人放心,卑职定为大人马首是瞻!”赵仲麟大声回道。
数百乡绅审视着少年。
他们为刘革华的妥协而震惊。
同样也暗暗感慨,从即日起,这少年在汤阴崛起,在眼下这种紧张时局下,少年所控制的三百精锐乡兵,让他的地位甚至超过了他们!
今后不但在县府权力建筑登堂入室,而且一跃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要知道,刘县尉这位县令之下的第一人。
他所能够控制的,也不过是一些衙役,以及一营厢兵罢了。
一营满员五百。
可汤阴县的厢兵,老弱病残加起来,能有三百人就烧高香了,而且厢兵什么德性大家也都清楚。
可以说,目前为止,少年训练的三百乡兵,已然成了汤阴县最重要的一支军伍!
刘革华怀着满腹愤懑离开了。
其他乡绅也满怀感慨震惊相继离开。
麒麟十村,昨夜每到的乡绅在避开刘革华,鬼鬼祟祟的留下来了。
他们为昨夜之事,肠子都快悔青了。
打定主意,即便是出血给赵仲麟养乡兵再多提供一些粮食,也一定要让赵仲麟明白,他们对其支持。
以免汤阴乱了,得不到赵仲麟的庇护。
哼!
周侗看着被十村乡绅围住的赵仲麟,微微冷哼一声,面色沉沉转身离开。
岳飞等人本想着与赵仲麟打招呼。
尤其是岳飞,本想和弟弟岳翻说几句话,他也知道岳翻的委屈,他为岳翻现在的表现高兴自豪,以弟弟为荣。
周侗的神色,让他们不敢耽搁,连忙跟。
返回途中,沉默中,周侗忽然开口,冷冷道:“这条野狗的真面目,你们现在看清楚了吗?”
“我很早就说过,这条与天争命的野狗,心中毫无敬畏!”
“他对乡邻的小恩小惠,就是为了他掌兵的野心!他做大,只会为祸苍生!”
汤怀冲牛皋几人用小扇子挡着脸,无奈撇了撇嘴。
在他们看来,哪有这么严重。
仲麟不过是保守的本乡本土利益观念重了一点。
没什么错。
他们的家人、亲戚、朋友多数在十村,就算是他们,也会首先保护好十村乡邻。
至于吃饭、饷银更是没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总不能让乡兵端着仲麟的饭碗,拿着仲麟发的饷银,出卖仲麟,就附和普世的忠义价值观吧?
他们觉得老师对待这件事情,过分拔高,纲线了。
“鹏举!”周侗严肃声音响起,身后的汤怀等人立刻收起小动作。
周侗站定,转身看着岳飞及其他人,继而说道:“我教你,还有你们,是希望你们能学有所成,将来匡扶宋史江山,不是让你们做乱世,手握兵权,跋扈不忠的武夫!”
“明白吗?”
“老师,我们明白,我们一定不辜负老师的期许!”岳飞郑重答道。
周侗看向其他人,汤怀等人连忙跟着承诺。
周侗冷硬神色缓和不少,询问道:“你们知道,那条野狗怎么训练弓箭手的吗?”
刘革华很好奇,他同样也好奇。
至少他无法在几个月内,没有近乎实战的演练,让百名乡兵磨合,形成默契的潜意识判断。
岳飞略作犹豫,答道:“仲麟让弓箭手射村中的鸡群。”
这事儿他们知道,不过没有在学塾讨论,当初他们也觉得赵仲麟实在是太胡闹了。
说出来,可能又让老师平添对坚石的恶感。
周侗恍然大悟了。
心中忍不住暗道这条野狗倒是有些小聪明,他沉声说道:“此法不失为一个训练弓箭手具有集体默契潜意识的好办法,今后你们掌兵,训练新兵弓箭手,可以采用。”
话罢,周侗丢下岳飞等人,转身离开。
老师口中若评价坚石练兵之法好,搁在其他人身,定会得一个绝妙、甚秒的评价!
岳飞几人面面相觑片刻,随即忍着不出声,高兴笑了,他们替好兄弟而高兴。
他们却不知,周侗转身后,神色更是沉沉。
赵仲麟越是表现出极具个人特色的天分,周侗越是厌恶。
点检结束。
麒麟村赵仲麟之名,开始在汤阴地界传扬。
夏天过去,秋收结束后,麒麟十村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赵仲麟有一种紧张的迫切感。
乡兵投入训练。
天气尚未寒冷,蚯蚓还在迅速繁殖,养肥的成鸡还可以抓紧时间增肥,可赵仲麟却给所有分包养殖的乡邻下了通知。
开始有序的交还约定的成鸡。
活鸡或是屠宰熏制的成品鸡,被十村乡绅,利用他们的人脉网络,大批量贩卖送走。
同时用收拢的银钱与十村乡绅联手,以略高于市面的价格,不但在十村购买粮食,更是在整个汤阴范围收购。
引得所有人侧目。
流民眼看着会汹涌涌入汤阴,这个时候,谁敢大量储存粮食?
大家都是留足了食用的,哪怕便宜贱卖,也要换成更好携带和储藏金银丝软。
赵仲麟的反常举动,成了汤阴层瞩目、揣测、猜忌的焦点。
树木开始落叶时,汤阴西北向的村子,有消息传出,有结队的流民进入靠近晋地的村庄。
所有知晓内幕之人都明白,朔、武两州为躲避金人迁民为奴政策的北地百姓,开始涌入河南道了!
一时间,县府风声鹤唳。
县衙连续派出衙役传令赵仲麟前往县府议事。
赵仲麟一边应付拖延着县府的命令,一边加紧了动作。
由于天气转冷,大批的成鸡在雇佣乡民宰杀后,整车整车被乡兵护送出汤阴地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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