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真打量着面前声名鹊起的少年。
少年来之前,他身后的乡绅还多有微词,阴阳怪气说什么的都有。
真当少年领兵抵达,五十红袄乡兵,就震慑住了所有人。
周侗与刘革华谋划少年之事,他是知晓的。
他既没有参与,也没有阻拦。
就如现在,他执意要亲自来府衙外迎接少年,刘革华心中不高兴,周侗更是直接没有跟着出来。
他还是做了!
出身将门曹家。
即便现在曹家远没有先祖曹彬及仁宗时期,曹氏出了一位皇后显赫。
也不需要在这小小汤阴,看人脸色行事!
“看到这伍红袄乡兵,本官便知传闻不假,赵都保年少有为!”曹真和煦笑着赞扬。
赵仲麟心中不由费解。
他连续顶撞县府的命令,这位曹县令,还能如此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态?
他心生警惕,应付道:“卑职不敢当!”
“当得起,当得起。”曹真又与赵仲麟寒暄几句。
倒也没表现的太过亲近,总体表示出一种看重而并无要引为亲信的态度,然后就带着众人入府衙。
赵仲麟刻意放慢脚步,跟着汤仲三人,低声问:“三位叔伯,我屡次顶撞县府命令,曹县令似乎并不恼怒?”
王和低笑解释:“贤侄有所不知,之前严肃申饬是刘县尉的注意,如今放低姿态请你来,恰是曹县令安排。”
赵仲麟恍然大悟。
到了府衙大堂,赵仲麟就见到六叔公、李姝父亲李正华、周侗三人坐在左侧相互交谈议论着什么。
岳飞他们刚刚还在府衙门口,不知何时,已回到周侗身后,静静站着,看他进来,背着周侗冲他点了点头。
赵仲麟回应同时,打量府衙陈设。
椅子数量,明显不够所有人坐下。
他看汤仲三人往六叔公身后走去,他也跟着走了过去。
这时,已坐下的曹县令招手,“赵都保,你的座位在哪里。”
赵仲麟注意到,曹真指着刘革华下手的位置。
左列坐着周侗、六叔公、李正华这种地方乡绅名宿,右列坐着官府的人。
曹真指着的位置,等于代表着汤阴县,官府的第三把交椅!
第一是坐高堂的曹真。
第二是坐右列首位的刘革华。
察觉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他身。
赵仲麟不由怀疑曹真是在捧杀他,他忙摆手,“大人说笑了,这里那能有卑职的位置。”
曹真笑道:“赵都保,眼下的时局,你坐得那个位置,你训练的三百精锐乡兵,是汤阴常设一营厢兵外,最强的军伍力量,你要是坐不得,其他人更坐不得。”
赵仲麟看六叔公微不可察点头,不再犹豫,抱拳道:“卑职谢大人赏识!”
话罢,在数百乡绅注视下,走过去,施施然落座。
他注意到,身侧的刘革华,对面的周侗面色都有些冷硬。
李正华与六叔公低声耳语交谈,看不出什么。
有资格有一把椅子的人相继落座后。
曹真扫视众人,略微沉吟,开口:“眼下的时局,就不用我来赘言了,大家都清楚,城外已经聚集了四千余流民。”
“还只是开始,接下来还会有大量流民涌入,甚至北地的绿林马匪。”
“稍有不慎,我们汤阴就会被饿红眼的流民劫掠裹挟,此番请各位地方名宿乡绅来议事,就是希望拿出一个章程来。”
“按照之前议定的章程,现在应该是乡兵向县府集结,保证县府不被流民冲击。”
“可县府的命令下达,诸位却推三阻四,想必诸位有更好的办法,不妨都说说。”
曹真话落,堂内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曹大人,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乡兵训练时日短,不堪一用!”
有人忽然起身,诉苦。
有人带头,安静被打破,负责训练乡兵的人纷纷起身。
“乡兵一接到县府的命令,立即四散,逼急了,这些人就逃入山中。”
“是啊,曹大人乡兵没任何好处,根本指挥不动!”
“曹大人,卑职观赵都保的红袄兵精锐,不妨让赵都保的红袄兵来驻守县府嘛!”
“对对对,赵都保这么能干,年少有为,乡兵精良,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
很快,诉苦变成了举荐赵仲麟,只是语气明显带着幸灾乐祸,冷嘲热讽之意。
曹真没有开口,选择旁观。
他很清楚,他的副手,县尉刘革华与这些人打过招呼。
这就是刘革华安排的一出好戏!
刘革华瞧着曹真一副打定主意不发言的模样,心中怒骂一句,只能自己张这个口。
他转身看着赵仲麟,语气平和,放低姿态,一副商量口吻征询道:“仲麟,你看大家的提议如何?”
赵仲麟心中冷笑,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他早有预案。
是故当即拱手,歉疚道:“刘大人,卑职愿意为朝廷效命,乡兵毕竟没有真正实战,只怕难堪大用。”
闻言,刘革华忙摆手,:“仲麟切勿妄自菲薄,咱们让公认的知兵之人来评价评价,你的红袄军有没有战力。”
赵仲麟瞥了眼周侗。
果不其然,刘革华笑问:“周师,你是行伍出身,你来说说,麒麟十村的乡兵,算不算的是一支精锐。”
周侗看了眼赵仲麟,点头道:“乡兵虽未经实战,但赵都保精于练兵,三百乡兵已经拥有了老卒才有的战场默契和敏锐判断,可当中流砥柱使用!”
“仲麟能得先生一句嘉许,十分高兴!”赵仲麟起身抱拳拜道。
周侗的面色变得有些难堪。
这话就是反讽。
很多知晓内幕的人,都知道,二人的对话暗藏机锋!
赵仲麟不管周侗难不难受,随即站直身子,转向曹真,抱拳:“大人适才询问,卑职等人是否有其他想法,卑职却有一些个人的看法。”
曹真本就瞧着二人暗中交锋有趣。
此刻听闻赵仲麟要发言,更是感兴趣,欣然同意:“赵都保但说无妨!”
“卑职斗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