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天之经,地之义,人之行也。人之始,德之本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先开宗明义的说了一句总结,然后又细细的阐述自己的论点。议论文三要素,论点、论证、论据。然后,从书中引用论据来论证自己的观点,给自己的论点以有力的支撑。
张昌宗通读了很多遍孝经,又有成年人的思维和理解能力,对孝经的内容已然烂熟于胸,在李钦让教导的解读上,也有自己的理解。
孝经作为启蒙的第一本经义,讲的是伦理,可以说是对儒家三观的一个阐述,也可以说趁着孩子先给你树立一个正确的三观打开方式。帮你树立三观,不就是教做人吗?
而在孝经基础上的论语则包含方方面面。北宋有位宰相,曾有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说法。虽然说这句话的那位,学问稀松平常,但论语作为一种“语录体”的文书,涉及的方面却颇为广博,政治主张、伦理思想、道德观念、教育原则等等皆包含其中,是孔圣人儒家思想的集中反映。
这两本书读懂了,基本也就懂了古代封建社会的人文思想和道德规范的要求。是基础中的基础,唯有把基础都读通、读透,方才有更进一步去读后面更深一层次,内容也更具体、深奥的四书五经。
张昌宗为了论证自己的论点,论据全是从已经读过的几本书里找,互相印证,互相证明,到也把自己的论点解说的清楚分明。
朝堂之上的人,学问再差,孝经和论语总是读过的。即便是学问差如武三思者,也听懂了张昌宗的论证过程,并为之暗暗喝彩。
“是故,孝经教导为人之道,论语教导处世之道,学会如何为人处世,方才有了行走于世之根本,作为蒙童启蒙之学,可谓微言大义。太后、诸位官人,以上便是小子对孝经、论语两书之浅见,请斧正指点。”
说着,张昌宗一揖到底,姿态拿的很好,也十足的认真。对比先前他的活泼俏皮,这般的认真,倒是能看他对学问的郑重之态。
武太后脸上微微带着几分笑的道:“本宫喜欢,然评解经义本宫却不在行。婉儿,你说,何人可评六郎此解?”
上官婉儿恭声道:“太后,婉儿以为,评诗文太后可评,婉儿不才,也可评,然若要品评经义是否解得好,自然要问朝上的进士郎们!”
武太后赞同的颔首:“婉儿言之有理,进士郎们皆是解经义之好手,确实该问他们?陈伯玉,你来评!”
“喏!”
一个青年男子越众而出。张昌宗就站在武太后旁边,虽然人小腿短,但居高临下,到能看清楚朝臣们的样子,闻言立即朝陈伯玉躬身作揖:“请陈公指点。”
求教之态做得极为到位,也不是张昌宗故作姿态,而是他心里是真佩服眼前这人的。陈伯玉,这个名字大概认识的人不多,伯玉是他的表字,若说他的名字,那知道的人就多了。著名的登幽州台歌读过的人不知凡几,便是眼前这位陈伯玉陈子昂的作品。
张昌宗很喜欢读他的诗,那种扑面而来的苍劲刚健感,不同于后来李白的浪漫,不同于杜甫的朴实无华,简直男子力满满。
陈伯玉道:“若论张六郎方才解的经义,可当得才思敏捷、悟性过人,前途不可限量之语。”
哎哟喂,男神夸我了!
张昌宗小心眼儿里十分开心,作诗他实在不行,是抄的,被人夸只觉不好意思,但却是自己下了苦功的,被人夸赞特别是被欣赏的名人夸赞,心里真真那个美啊,简直荡漾得不要不要地!
“受限于年龄与阅历,解得略浅显些,但正因为年龄与阅历,却已有如此见解,殊为不易,殊为难得。最佳者,小六郎才四岁,却能口齿清晰,条理分明的把自己的见解阐述出来,此一点,更为难得!世间多的是腹中有才而口齿不利,无法表达之人,小六郎不禁腹中有才看,还能讲解分明,这是天赐之才!”
张昌宗听着男神夸了他半天,除了一句解得浅显是涉及经义的,其他全是变着方儿夸他聪明的,瞬间明白了!男神是觉得他解得还不够,浅显了,但是,看重他的思维方式和理解能力,觉得他很有发展前途。
突然想起上学时候写文章,老师教的写作文在末尾要感情升华一下,他方才解了半天,口水都说干了,只注意论证和点题,最后忘记升华了。
懂了!懂了!
张昌宗听完陈伯玉的品评,立即躬身行礼:“小子受教,多谢先生指点!”
陈伯玉笑道:“六郎你读得很好,我优于你者,不过是年龄、阅历,等你成长起来,再来解读,想必十分精彩,我很期待。”
张昌宗老脸一红,别人看他是小孩子,唯有他自己明白,其实他是小孩儿外壳,nrn芯子,没解好就是没解好,书读得还不够,还需要努力,年龄、见识不是借口。本着认真求学的态度,恭敬的请问道:“今日有幸得先生指点,不知日后可还有幸再请先生教诲?”
陈伯玉一怔,却更喜他这般积极求学的态度,微笑道:“若六郎有意,可到我家中来便是。”
张昌宗欢喜的一笑,立即恭声应道:“喏。小子定然叨扰,只望先生莫嫌小子烦人便行。”
陈伯玉笑答:“探讨学问,怎会嫌烦呢?”
武太后见这两人,一长一幼颇为相得的样子,微微一笑,开口道:“今日陈伯玉于朝堂之上品评小六郎,日后想来当时一桩佳话。甚好,甚好!”
张昌宗多乖觉啊,立即转身拜谢她:“多谢太后赐予小子求学求教的机会,太后之恩,小子无有报答之物,还请先受小子一拜。”
说着,一揖到底。他是恩怨分明的人,即便如今的武太后,未来的则天大圣皇帝可能会想睡他,但此时因为她临时起意的召见,确实给了他求学求教的机会,当得他一拜。
武氏微微一愣,身旁的上官婉儿也不禁惊讶的小口微张,两人皆未想到他竟会这样做。武氏当权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不知凡几,眼光何等毒辣,自然看得出张昌宗的感激,语出至诚,真心实意,并无半分虚假。
注视着张昌宗的眼神,微微一暖,竟抬手摸摸躬身行礼的张昌宗的头,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道:“你小小年纪便已识得恩义二字,殊为难得。你这一拜,本宫便受了,只望你今后也能如今日一般,知恩识义,言行如一。”
张昌宗立即响亮的答道:“谢太后期许,小子定会努力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