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八章 金屋藏之(1 / 1)缥缥岱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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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差的时候,乔蓁失了神,被同袍唤了半晌才回过神换下了班。

这些日子林尧升再没有主动来寻过她,关于她二人的风声也只是偶尔被人翻出来议论两句,身边同袍偶尔也有问起的,她都视若无物只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而她担心的,是林尧升跟魏桓生越走越近。

一个商人如此频繁出入京中贵人们的府邸,是十分打眼的,对于他目的的猜测也越来越多。

乔蓁漫不经心地走至家门口,身旁突然走过一队人马,抬着一排排红箱子从她身边过去。她瞧见那队伍旁边扭着腰的冰人,便猜到是要去哪户人家下聘的。

她略微往后看了眼,从此处到巷尾这抬的聘礼都没有个断绝,好大的排场。

乔蓁愣了愣也没想起这坊中哪家的女子要出嫁能有这样的气势。

她向前走了两步脚步却突然停住,那一队队人抬着聘礼竟然上了她家的阶梯。

她瞪圆了眼睛,听到敲门声的管家前来一看也是楞在原处。

“你们是?”老管家问道。

那身子粗壮一些的冰人赶紧上前讨好道:“哟赵管家,你都来了就赶紧放我们进去吧。”

赵管家堵死了门提防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这还瞧不出来,下聘啊。”

“给谁下聘啊?”

那冰人的神情仿佛在责怪他明知故问。

“自然是给你们家乔蓁娘子啊。”

乔蓁放才走至门前,闻此语和赵管家面面相觑。

“我说这林尧升是发了狂了,竟然想出这么个办法。”谢梓材听到白日里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的时候差点被茶水呛死。

他不遵旧礼,直接就将聘礼给送到了英国公府,身份又是个低贱商人,把老夫人气得不轻。那六十四抬嫁妆生生被抬嫁妆的人都塞进了英国公府,府内的小厮怎么也拦不住。

老夫人气得直戳着拐杖,差点就将石板敲碎了,还责备乔蓁是不是又与林尧升私相来往。

乔蓁是吃了这个闷亏了,被老夫人罚跪在祠堂前,还被满京城的人看了热闹。

“他那日出城回来之后高家的人却没能在他身上搜到任何东西,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柳微之听坊间人说,林尧升那六十四抬嫁妆是从城外抬进来的,说是无数奇珍异宝,城门口的守卫总不能为了查那六十四抬嫁妆平白耽误值勤,也就未能细细检查。

如此一来,高家的人就算疑虑林尧升手上若握有证据,也一定在那六十四抬嫁妆里。

“我倒是都明白,但他这样的做法,平白误了乔蓁。”谢梓材还是觉得他太狂纵了,如此一来乔蓁以后要如何做人。

柳微之半低着头,倒是能明白林尧升的心思。

几次三番二人闹出那样的传闻,乔蓁既没有跟人多解释过,也未敌视林尧升,还为他差点伤了世家子。

乔蓁看上去永远不喜不悲,就连柳微之都看不出这人情愫如何,但林尧升这个人精不会看不出。

但他们之间,是不可能有任何关联的,如此一举铲除,反而让乔蓁更易放下。

“乔将军心性沉稳,不以外物喜悲,应当无事。”

谢梓材微怔,拿点心的手悬在半空中。林尧升是狂纵,可是想想她对柳微之的所作所为,好像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抓了抓脸沉默了下去。

夜沉如水,也是寒凉,乔蓁脊背挺直跪在祠堂里,手上还有一道伤口。

她看到那嫁妆被抬进去的时候,就立刻转身去了林尧升下榻之处。那人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早就料到了她的带来,还抬手将她引进屋子。

他说他想藏一个东西,所以用了这个法子。乔蓁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方才疾驰而来的那份心情已经凉了一半。

“在下知道此举狂妄,恐怕日后会影响将军议亲,”林尧升笑得精明,“在下担保,待事情做完的时候,一定登门领罚。”

“如何受罚?”

林尧升叫侍者拿来一个锦盒,他打开给乔蓁看了一眼,里头是一条精致的鞭子。

“到时候将军就拿着这鞭子,将我当街鞭打,是我妄想攀附,将军打我也就算将自己的心意表明了,众人自然知将军清白。”

她从锦盒里取出那鞭子,极少有笑颜的脸突然大笑起来。

“谁稀罕什么清名?”她咬着牙眼睛已经红了,狠狠等着林尧升。

“英国公府满门忠烈,三代英名,万不能被我小小贱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乔蓁突然起身一鞭子就打在了他身上。

确实是挑好鞭子,林尧升华贵的一衣袍从左臂到右腿都裂开,不过一会儿血迹就渗了出来。

他皱着眉捂住自己生疼的左臂,疼得额头上全是汗却还在笑。

“林尧升,你明知道……”乔蓁极少有这样失控的状态,尽管她此时仍旧是一副漠然神情,但眼底泛红也分明。

明明眼前的人能在那些肆意践踏他的世家子弟面前游刃有余,能替不善言辞的她应对前来攀谈的人,可却越来越不想在乔蓁面前说些好听的话了。

“草民一介贱商,什么都不知,也什么都不懂,惹将军生气了,也是草民活该。”他还是笑着。

“你是贱商?”乔蓁轻蔑一笑,而后走到林尧升面前,“可你这贱商分明是看不上我,哪里是你配不起我呢?我就那么让你不愿多看吗?”

突然凑近的女子眼里隐隐有泪光,却眼神坚毅,林尧升突然觉得他笑得脸都要僵了,这副带了那么多年的面具他真想一把摘下。

“将军说笑了,”林尧升僵硬笑了笑,站直了身子,喉结微动才隐有痛苦意味说,“若得将军青睐,某愿筑金屋以藏之。”

他舌根酸涩,连自己也发觉不了那嘴角的苦涩意味,面前女子眼眶彻底红了,咬着下唇也没落出一滴泪来。

“你愿筑金屋,却不肯给我一句真心话。”她惨然笑了笑,一个转身利落走开,如同他们初见时翻身上马那般决绝。

“你就接着做你的风流商人吧。”

良久,女子的身影早就消散不见,林尧升却还在原处站着,天地间落寞苍凉都落在了他一人身上。

“老爷……”侍者紧张凑上来。

林尧升看着自己皮开肉绽的手臂,低低笑着,那声音是释怀,却充满痛苦压抑。

“林兄情深义重,在我阅人之中都是绝无仅有了。”

柳微之今日本是来寻林尧升的,躲在房间里看了这出好戏,二人一个有情装无情,一个有意却恶狠,口是心非莫过如此。

“让殿下看笑话了。”他笑着让人给他换了身衣裳才又出来见柳微之。

“前次魏世子交待我去查乔蓁出京看望何人之事,不知殿下要我如何回答?”

柳微之了然,果然什么事也瞒不住魏桓生这鹰隼眼睛。

“没别的法子,你只能照实说,以他的本事怎么会打探不出身份,此番多半是有意探你底细。此时此刻你的把柄还在,你还不能得罪他。”

林尧升点头。

“不过……”柳微之神色微冷想起谢梓材那傲慢神情,无奈一笑低下头,“你要告诉魏桓生,是我派乔蓁去的。”

高放安和傅集远上回被薛邈耍了一道之后,这些日子几人在朝堂上就更加争锋相对起来。

不过相比于此,皇帝催促着他们办案子的进度,也让高放安觉得头疼许多。

上回乔蓁去河宜的事他派人细查下去,才知道了何空游在这祥瑞一事里有些不寻常的动静。本来以为薛邈和东宫是想对何空游下手的,谁料柳微之杀出来提起祥瑞来历,反而帮了何空游,这让他倒有些不明白了。

“顺着那家铺子挖下去,还是没有证据能证明昭南王与那批箭有牵连。”傅集远叹道。

谁能料得到,为了找出这么一点点线索,他们都快把能查到的银铁案子翻了个遍,参与其中的世家贵族都不少,却偏偏没有昭南王的踪迹。

“没有昭南王,也有别的诸侯王……”高放安想了想,“催得急了,实在不行便将矛头再指出去罢了。一些地方诸侯本身在京中也没有什么根基,没少办法做手脚,只要咱们把证据准备齐全,便能给人定罪。”

若是没什么能耐的诸侯,到时候不过不管怎么喊冤,只要高放安咬死不放,这替罪羊也就做定了。若是手握兵权的,逼得人造了反,虽说狼子野心是能显露,但若是引起动荡也是得不偿失。

“看看那里头都有些什么人,做好准备把。”高放安见最近皇帝催促得急,恐怕哪一日就发难,不得不备下了。

这夜里两人也只得这样安排,傅集远又问道:“那林尧升的事……”

说起此事高放安也有些头疼,本来他派人去查林尧升的底细,本来都已经觉察处些不对劲了,这些天却没了消息,从前的线索像是都断了。

“跟着的人到了城门口就跟丢了,现在也不知道他究竟跟沈全说了什么,手里又还有什么……”

傅集远狠了狠心道:“我明日便让夫人登门去探望英国公老夫人,誓必探清那聘礼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本来当初他们只是想借薛邈的手杀了沈全,若不是有人递了消息说东宫要带林尧升前去探望沈全,他们才趁机做了这个局。

当初信了那说法,本来也是觉得不管怎样沈全都必死无疑,多做点准备也没什么。后来细细想也不免怀疑当初递消息的人是不是专程来误事的。

可是越查下去,这事情就越蹊跷,下头的人来回报,说那消息似乎是从魏桓生放出来的。

更让他们疑虑的是,魏桓生竟然给他们二人递了拜帖。他自从入京便总是做出风花雪月之态,现下竟然与权臣结交,的确是令人顾虑颇多。

元逊这几日发现来与他攀谈的高家和傅家子弟多了起来,这京中玩乐之处他们几乎都走了个遍。

直到那日酒醉后,有一高家子弟暗暗对他说:“元兄当真想要东宫驸马之位吗?”

元逊微醺,脸上薄红眉头轻挑:“有何高见?”

那高家子笑了笑:“我这里有一桩买卖,想和元兄和元尚书做,若是事成,必定能助您登上东宫驸马之位。”

春日已至,谢梓材发现柳微之这些天的精神十分好。从刚入东宫时那消瘦模样,到现在已然可见几分丰润,而她比起来倒是比之前生气很多,不免又不平起来,有事没事就怼两句柳微之,偏偏都像打在软布一样。

春日宫里就要新做衣裳,谢梓材给柳微之挑选了许多鲜亮颜色的布匹,看得他眉头紧皱。

“殿下……”柳微之无奈开口。

“把这些都拿下去吧,多做几身。”她笑得开心不给柳微之半分拒绝的田地,看他脸色不好就疑惑问,“夫君不喜欢我选的布?”

这周围还有好些宫人看着,柳微之忍下这口气:“多谢殿下费心了。”

待进到屋内柳微之就听到后头女声:“若是不喜欢说出来就是了,几身衣服而已。”

“是啊,这几天别说几身衣服,就算几盘菜肴殿下都要跟我争口气。”柳微之拾起案上的书并不去看谢梓材。

“生气了?”她挑眉问。

“臣只是觉得,殿下若是如此看不上臣,等到沈兄的事情了了,再将家妹与励王殿下的婚事谈妥,殿下大可与我和离。”

他手头的书才翻了一页吗,神色平淡仿佛在说什么轻巧的事,但这两个字却让谢梓材心头一颤。

“和离?”

觉出了一些不对,柳微之微抬头看见她似有怒气:“有劳殿下写封休书,找个名头废除也行。”

他们隔着桌案对视着,仿佛站在江河两岸那般遥不可及。

谢梓材有股冲动将这桌上的东西掀翻,但她握拳发抖不想在柳微之面前让自己失态。

“柳微之,开国至今,未有储君和君王和离之说,只有被废除君位和后位而老死宫中之人,”谢梓材压抑着喉间的颤抖死盯着他说道,“你想离开这儿?”她指了指地下,便是这东宫与皇宫。

“你做梦,”她咬着牙吐出这三个字,“本宫不是你想倚靠的时候就答应成婚,觉得厌烦了就能甩开的人,你若真那么不想做我的夫君,去冷宫老死也不是不行。”

她说完这句便又径自走出了门,留下那孤苦的门半悬着,暗示着一份怒气。

柳微之终于将书卷放下,一双清澈眸子低沉着。

这样的坏脾气改不掉,以后还不知要吃多少亏。

他无奈苦笑着,起先觉得若是能陪着她再走一程或许他也要安心些。

但他实在没想到,自以为还算遮掩得恰当,意外却发生了那么多。

江行孤舟君为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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