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哥,你还是跟他们一块走吧,留在京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覃泉柔再次劝道,她知道柳微之还在犹豫,京中的情势必须要有靠得住的人处置,若是都离开了,便真的断了消息。
“你放心,有什么事我会传信给你们,魏桓生若是知道你来了,必然不会放你走了,赶紧走吧。”
她多劝了几回,柳微之终于点了头。
他仍旧是想留在这儿的,但是想到江南的状况,也不得不多担忧,他怕江南的人,尤其是杨家的人做出什么事来。
“告辞。”柳微之看着覃泉柔,女子温和笑着,贺玉惜和薛玳的马车还在前头停着,容不得他们多说什么。
最近有大臣的父母新丧,那大臣要回乡守孝,魏桓生怕这些大臣发现太多端倪,是以这类事情都还是准许的。柳微之暗自联系了那大臣,他也算是柳仁故交,趁着这回出城,柳微之就想将贺玉惜和薛玳一块送出去,他们都在马车底下的暗格里,也算是安全。
柳微之自己本就是临时起意,等到天明之后他装作行商之人,当年林尧升留在京城的一些店铺里的人还算是神通广大,给他弄来了一应凭证,他拿着那东西听着马车车轮压在石板上的声音,跟在那大臣的车驾后头,心跳也不禁快了起来。
直到贺玉惜他们所在的车驾成功离开了,他悬着的心才放下一些。
“站住。”
车马停顿了一下,柳微之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身形滞住。
“既然来了,老友也不相见就要走吗?”
魏桓生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柳微之下了马车,而后就看到了覃泉柔脸色苍白站在他身旁,见他真的下来了便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快走!”下一秒就被魏桓生的侍卫捂住了嘴。
奉壹在城门口等了许久,只接到了贺玉惜和薛玳,却迟迟不见柳微之的车马。
半个时辰之后他就明白,恐怕是出了事,先将贺玉惜托付给谢梓相的部下,见他们走远之后再将薛玳送上去江南的马车,便想转身回京城。
“奉壹,”薛玳突然开口,“柳兄的意思,不管他有没有成功出来,你都跟我回江南。”
“薛郎君先走吧,我不能放着我家公子不管。”
“你若是回去,是他救你,还是你救他,”薛玳只能劝,“他说,你现在也不是孤身一人了,做事也不要这样鲁莽,他知道该如何保全自己,你在外面,才更有办法救他。”
奉壹望着那京城所在,犹疑不决之间,才咬着牙上了薛玳的马车。
薛玳出城一日,皇帝驾崩的消息就这样传开,到京城里,众位大臣终于坐不住,全都上殿要求面圣。
何空游站在他们面前,从昨日的底气不足,到如今神态自若:“陛下,于昨夜驾崩。”
“昨夜?这都多少日没上朝了,难道事事都是由着你说吗!”吏部侍郎怒道。
傅集远和高筱带兵跑了之后,为了稳定局势,魏桓生假称他们是奉命出京,现下这些大臣才反应过来,恐怕是这二人早就发现了什么,才这样匆忙。
“那侍郎的意思是什么?”何空游冷笑问。
“那就是要看看究竟谁才是乱臣贼子!”
当底下的大臣闹起来的时候,何空游淡淡笑着,略微使了个颜色,朝堂上突然进来了几队甲士,且不是宫中禁军装扮。
“乱臣贼子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能知道,谁会是今日的刀下魂。”
京中生变的消息顿时传遍,随着皇帝驾崩的消息,一同落到了江南。
当时谢梓材正在看前线送来的奏报,这几日江南的兵士已经在攻打占据河道要塞的城池,乍听到消息的时候,奏报直直就从手中掉了下去。
“哪里来的昏话,”她下意识去否认,又将奏报拾了起来,“东边水域的船还是不够,让人再从民间征调改建一些。”
“是。”
“既然京中的大臣已经乱了,趁着魏桓生还没能安定他们,尽快攻下沿江一带的城池。”
“我这就去叫宁缭去办。”
柳复自到了前线之后将一些本不是杨家部署的将领笼络起来,谢梓材在部署的时候也不免要先将这些人提用起来。
她像是慌忙地将自己埋在事务里,好让自己不去思考皇帝的死讯真假。但是京城中的风声和朝中的形势,一桩桩事情都在告诉她,皇帝已经驾崩了。
薛玳来的时候,终于坐实了这个消息,秋吟在门外守了一晚上,第二日端着饭食硬着头皮才将谢梓材的房门推开。
她仍旧坐在案前,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头发散乱着,妆容半落,看上去憔悴。
见她来了,谢梓材便将左手边的文书递到她手上:“发给下面的人,趁着京中形势不稳,抢先发兵。”
“殿下。”秋吟看她又伏身看起了文书,担心地叫了一声。
“我没事。”她轻轻说了一声,最后一个字的音都被吞进去了,过了半刻就见她拿着文书的手抖着,些微屏气哭声传来,最后那豆大的泪珠就滴在了送来的文书上。
“我没事。”她仍旧说着这句话,却已经泣不成声。
秋吟走出来让谢梓材一个人安静一会儿的时候,就碰上了杨祁。
“殿下,让太女先静一下吧。”秋吟看着他的样子不禁皱眉。
“这一会儿并不能让太女安心,但有的事情多耽误,才会坏了大事。”杨祁淡淡说着,不顾秋吟的阻拦还是敲了门。
“殿下,”杨祁走到她面前直接跪下,“如今先帝死讯已经传遍,何空游和魏桓生把持京城,已有自立为王的征兆。臣等望殿下,于江南尽早登位,以天子之名,征讨逆贼。”
她盯着杨祁看了许久,最后竟然笑了起来。
“好,好。”
她连说两个好字,任谁都听出了无奈,杨祁却径直起了身:“那臣就叫人办下去了。”
“本宫从未想过,会是在这种时候,登上皇位。”她轻笑看着杨祁走远的方向,有好多话想说,最后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大抵是没有人能听了吧。
她想到出京前那一面,竟成了永别。昨夜看着文书,眼前却是皇帝从前在御花园带她放纸鸢时候的样子,薛遇那时候也坐在一旁浅浅笑着,最后那熟悉的画面里,却只剩下她一个人。
而除了父母之外,唯一能听她说这些话的人,也对她若即若离,好不容易重逢,现下又分别了。
“柳兄,还在京城,恐怕是被魏桓生拦住了。”薛玳看着谢梓材神色淡淡,乍一眼只觉得她不在意,但她继而失神着,才明白并非毫无感情。
“在京中,还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人。”她良久之后才问。
“我去办吧,尽快将他救出来。”薛玳说。
“魏桓生应当……应当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杀了他。”她眼神躲闪着,而后摆摆手叫人都退下。
江行孤舟君为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