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少卿和韩洁茹参加完杨程万的开业庆典刚回到家中,韩洁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电话是哥哥韩水淼打来的,说是娘想她了,也想见一见还没见过面的外孙女。
韩洁茹边接电话边把已经熟睡了的孩子放到了床上,郑少卿紧接着跟进了卧室。
“少卿,娘想我了,也想见见孩子”。韩洁茹捂住电话的一端,轻声地和郑少卿商量,“孩子还没满月时,咱哥就多次打电话过来,说是咱娘说什么都要来东莞看看她的宝贝外孙女,咱娘年纪大了,腿脚也不灵便,还不识字,就是想来恐怕也来不了。”韩洁茹望着郑少卿,“我的意思不如过几天我带着孩子回一趟山东老家,并在家多住些日子,两边家中都可以照顾一下,也算是了却了咱娘的念想。”
郑少卿沉思了片刻,当即对韩洁茹说,“我觉得你这个主意好,本来我打算等过年时咱们一家三口回老家和家人团聚的,既然咱娘想你和孩子那么迫切,不如就依了她,也好遂了老人家的心愿,明天我就给你预定车票。”
韩洁茹的提议得到了丈夫郑少卿的肯定,她有些兴奋,忙在电话中大声地告诉了哥哥她和孩子即将动身回老家的喜讯。
放下电话,韩洁茹就和郑少卿盘算了一通。孩子快半岁了,自上次从老家回来,时间也过去那么久了,既然孩子出生了,也这么大了,的确应该回老家看看了,让她认认老家,看看奶奶和外公外婆。
韩洁茹见郑少卿一直在盯着她看,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起来,“我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刚才答应了吗,可不许反悔。”
“哪能呢?你这么突然想回去,我是替你和孩子有些担心。”郑少卿把韩洁茹一把搂到了怀里,“那么远的路,你能行吗?一个人带着孩子?我是在担心你的安全。”郑少卿终于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你老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感动之余,韩洁茹宽慰郑少卿,“不就是几千里路吗,高铁那么快,十几个小时的路程,我不怕苦的,孩子的事你也不用操心,我有数。”顿了顿,韩洁茹紧盯着郑少卿的眼睛,“我倒是有些担心你,平时工作那么忙,还经常加班加点,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可不能不照顾好自己的生活。”
俩人又商量了一阵子,最后决定之后,利用一天的时间做好行程准备。韩洁茹给孩子买了一大包尿不湿。
第二天上班,郑少卿在公司附近的一家旅行社火车票代售点给韩洁茹购买了车票,动身的时间是下午两点,翌日上午十点多就能到达济南站。
临行前的那个夜晚,韩洁茹做了一番精心的打扮。郑少卿在哄着女儿玩,女儿不停地啊啊地叫着,还不时咯咯地笑出声来,煞是可爱。望着女儿胖嘟嘟的小脸,郑少卿禁不住俯下身去,轻轻地在女儿脸上吻了一下,也许是毛茸茸的胡茬子不小心弄痛了女儿,女儿突然别转过头去,放声大哭起来。
郑少卿逗女儿玩的时候,韩洁茹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发,听见女儿啼哭起来,忙走过来抱起了女儿,小家伙亮晶晶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郑少卿看,又好像在向妈妈诉说着委屈。
韩洁茹知道郑少卿爱她和孩子。此刻,娘俩就要和他短暂的别离,郑少卿不想孩子那是假的,他只有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表达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她懂得。
那晚,躺在床上,韩洁茹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对郑少卿讲。乍一说要离开,她还真的有些很不习惯,甚至有些舍不得。因为,自从他们俩从相识相知再到走到了一起,她早已习惯了他身上的味道,已经离不开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尽管她曾经多次劝阻郑少卿戒掉吸烟的毛病,因为每每近距离接触,她都会被郑少卿身上浸染的劣质的烟草的味道熏得有些难受。她知道,原来郑少卿是从不吸烟的,自从当上车间主任后,也许由于工作压力加大的缘故,郑少卿竟然学会了吸烟。女儿出生后,韩洁茹再三坚决地要求郑少卿下决心把烟戒掉,考虑到女儿的身心健康,郑少卿还是下定了决心把烟戒了,尽管还是戒的有些不那么彻底,但是在家里,无论烟瘾上来多么地难受,他都能忍住。
明天就要离开了,韩洁茹决定以自己特有的温柔好好地犒赏一下自己的男人。这一去,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她真担心郑少卿想自己了怎么办?会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女人会乘虚而入。总之,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既然一切都是未知数,那么,今晚无论如何也得提前打好预防针,否则,等鸠占鹊巢,到了那个时候,说什么也都晚了。
夜深了,郑少卿和韩洁茹聊了很久,也聊了很多,几乎聊遍了能够想到的所有话题,两人依然还是没有睡意。韩洁茹躺在郑少卿的臂弯里,她的嘴唇轻轻地靠近了郑少卿的嘴唇,郑少卿顺势熄灭了灯,郑少卿开始抚摸她那富有弹性的每一寸酮体,韩洁茹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北去的列车风驰电掣。
站台上,望着早已远去了的列车,郑少卿还在久久地凝望着。
良久,他才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出了站口,仿佛有些如释重负,又仿佛有些怅然若失。在出站口一个较为偏僻的超市内,郑少卿迟疑了片刻,还是拨通了电话。电话是打给大姐寒梅的,他是想告诉大姐寒梅,韩洁茹坐上了今天下午两点的火车,明天上午就能到,希望姐姐到时候能够到县城的汽车站去接她一下。大姐寒梅告诉他,姐夫昨天去了省城办事,今天上午办完事,正巧让洁茹搭车回来。寒梅并告诉弟弟郑少卿,接站的事就不用操心了,只要她们娘俩平安落地,保证一根汗毛不少地给你接回家,好吃好喝地伺候着。郑少卿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于是,也就放弃了跟姐夫打个电话的想法。
韩洁茹到家的时候已是中午十二点。
一路上,孩子都在静静地熟睡。在返乡的路上,快要到韩洁茹的娘家所在的村良乡的时候,姐夫从车内回过头来,问韩洁茹,“先去娘家还是先回婆家?”
韩洁茹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夫,去哪里都一样,两个家早晚都得去。”
姐夫就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劲地夸赞韩洁茹就是聪明。
韩洁茹只是抿着嘴巴嗤嗤地偷笑。车子快要行驶到三岔路口的时候,韩洁茹就对司机说,“劳驾,那就先去良乡吧,今晚我就住在良乡娘家,回头再去婆家。”
见到久别的爹娘身板还算是硬朗,韩洁茹有说不出的高兴。娘除了白内障的病情略有加重之外,其他的毛病也多了一些,但还都不碍事,饮食起居也算是正常。老爹爹的腰痛病还是经常犯,娘说,“你爹的犟驴脾气也改了不少,比以前好多了,起码,现在不怎么骂人了。”娘在当着爹的面夸赞爹的时候,不承想又惹来爹的一通骂,“你这个死老婆子,当着妮子的面胡咧咧个啥。”爹的一席话,惹得韩洁茹和她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韩洁茹觉得,爹还是蛮可爱的,真是一个怪怪的老头。
就在韩洁茹和爹娘说话的时候,怀里的女儿醒了,但没有哭。她好奇地瞅瞅这个,又望望那个,一双小手一下子勾住了韩洁茹的脖颈,小脸藏在了妈妈的脑后。
韩洁茹的老娘试图接过她怀抱中的孩子,无奈,那双小手死死地抓住韩洁茹的衣领就是不放,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韩洁茹的老爹也稀罕地哄着外孙女,“丫头,快喊姥爷,姥爷给你糖吃。”
午饭后,哄睡了孩子,韩洁茹拉起娘的手,这才顾得上嘘寒问暖起来。
娘一遍遍地摩挲着韩洁茹的手,一双粗糙的没有光泽的手被韩洁茹紧紧地捧在胸前,韩洁茹突然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倒在了娘的怀里,眼泪簌簌直流。
这么些年,娘为了这个家,更为了自己吃了百般的苦,受了百般的累。娘的满头白发再也找不出一根黑色的痕迹,岁月不饶人,一晃,娘73了,爹也75了。韩洁茹在和娘亲热地说着话的时候,就在刚才,无意中,她看到自己的老爹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也闪动着泪花。韩洁茹的心像被咬了一下。从她记事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老爹在自己面前掉下过眼泪。尽管小时候,她见惯了脾气暴躁的老爹经常打骂自己的老娘,那时,在儿时的记忆里,因为爹经常欺负娘,她甚至萌生过将来不再理他的念头。
韩洁茹从娘的怀里抬起了头,她一下子扑到了老爹的怀中,像一个撒娇的孩子。一辈子不善于用语言表达思想的老爹只是用爱怜的有些浑浊的眼神看着韩洁茹,良久才憋出了一句话,“妮子,你娘真的想你和孩子呀,你们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晚上,大姐寒梅和大姐夫来到了韩洁茹的娘家,这让韩洁茹有些意外,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她盘算着过个三两天再去婆家看看婆婆的。
寒梅告诉韩洁茹,咱娘很好,尽管她也想早日见到她的宝贝孙女。
寒梅叮嘱韩洁茹,既然回到了家里,有的是时间,不要那么地心急,先在娘家住上一阵子,到时候,过来接她们娘俩。对大姐寒梅的善解人意和宽容,韩洁茹就十分地感激。其实,临来的时候,她就答应过郑少卿,一定会尽快地见到孩子的奶奶,并好好地伺候她一段时间,也替郑少卿尽一尽孝心和义务。
当着大姐寒梅的面,韩洁茹表示,明天就抱着孩子回村里看望婆婆,她也非常地想念婆婆。
得知儿媳妇韩洁茹大老远的从南方回来了,还带回了她的宝贝孙女,韩洁茹的婆婆接连几个晚上都兴奋的睡不着觉。虽然,她是从心里渴盼儿子儿媳能够给他们老郑家生一个带把的男娃。虽然未能如愿,后来,韩洁茹的婆婆也想通了,生男生女既然是老天爷的安排,那也就是天意,一辈子不管两辈子的事,来么就要么,生个闺女更好。在大闺女寒梅的劝说下,她逐渐改变了传统、保守的思想。
见到儿媳妇韩洁茹和孙女的时候,婆婆恣得几乎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夸赞韩洁茹越来越俊,孙女长得也像小时候的儿子郑少卿。
韩洁茹的婆婆张罗了一桌子的好菜,还亲自将一只正在下蛋的芦花老母鸡杀了炖给韩洁茹吃。婆婆一直内疚的是,坐月子的时候,她没有能够亲自在儿媳妇身边伺候月子。每每想起这些,就总是有些歉疚,除为儿子郑少卿和儿媳韩洁茹担心之余,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并成为了一块重重的心病。
吃饭的时候,韩洁茹的婆婆忙着给韩洁茹夹菜,并舀了一碗鸡汤放在了她的面前,“多喝点,喝点好下奶。”听着婆婆的话,喝着婆婆亲手熬的鸡汤,当着一家人的面,韩洁茹的眼角噙满了泪水。
团圆饭后,韩洁茹主动地收拾碗筷,婆婆一下子从她手中夺下来,并连声说,“这些活,还是让你姐干,你歇着就行。”韩洁茹很受感动。不止一次,她也在内心思索过这样一个问题,婆婆和娘,谁最亲?眼下,她终于找到了答案,悟出了真谛,谁说婆婆不是娘?婆婆和娘一样的亲。
韩洁茹暗下决心,在老家居住的这段日子,自己一定要把握好分分秒秒,无论娘家还是婆家,都要一视同仁,用一颗真心,用一颗感恩的心去真诚地对待老人,孝敬老人。毕竟,一边是把自己的丈夫养大成人的老娘。一边是把自己抚养长大的爹娘,伺候他们、孝敬他们责无旁贷。
韩洁茹的婆婆对自己的宝贝孙女怎么看也总是看不够,好几次,当着韩洁茹的面,她都抱着孩子站在郑少卿的老爹的像前,桌子上焚着三炷香,嘴里默念着什么。
二姐悄悄地告诉韩洁茹,让她不要怪娘,娘是在告诉爹,孙女回来了,回到自己的老家了,他也完全可以放心了,虽然是一个丫头身子,但国家现在放开了二胎政策,说不定下一个就会生出个带把的小子哩。
每次婆婆抱着孙女在公爹的像前悄悄地说话的时候,韩洁茹都装作很平静的样子,从不刻意地去制止。尽管她从心里担心正在燃起的土香冒出的烟气也许会影响到女儿的身体健康,但她依然依了婆婆,自己只是在一旁看着。同时,也在心里对着公公的遗像暗暗地立下誓言,过个三两年,一定会有要二胎的打算的,到那时,自己再和郑少卿努努力,为他们老郑家生一个带把的孙子,了却他们的心愿。
回来的这段日子,韩洁茹在娘家住上个三五天,再到婆家住上个三五天,她都坚持自己做饭,变着花样给双方的老人增加营养。她还扯来布料,量好尺寸,在成衣铺各自为婆婆、大姐、二姐还有自己的爹娘、哥哥做了一身衣服,尽管当下做衣服的手工钱几乎比布料都要贵,她没有丝毫的吝啬。
韩洁茹是这么想的,她要让自己的婆婆尽可能地穿得体面一些。辛苦、劳累了一辈子,不能总是身上的那几件换洗的衣服,那样,看上去,她会十分地心酸。
这次从南方回来,韩洁茹还有一个心愿,那就是等着参加哥哥的婚礼。这是哥哥打电话时告诉她的一个好消息。
还有两个月哥哥就要结婚了,未来的嫂子是邻村的一个寡妇,带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那天,哥哥韩水淼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他们相识相知的经过。
哥哥的未婚妻桂兰,人长得俊,是村里的妇女主任,精明能干,勤俭持家。她的男人是一个矿工,在一次井下意外事故中不幸丧生。
经人介绍,韩水淼和桂兰认识了。对于韩水淼,其实桂兰早就对他有了好感。以前,也有人牵过线,总感觉韩水淼没有结过婚,自己是一个死过男人的寡妇,担心对方不愿意,也就委婉地拒绝了说亲的人的好意。
一次偶然的机会,桂兰的二姑给她提起了韩水淼,这才又引起她的思考。桂兰答应二姑可以操心提提这门亲事,只要人家不嫌弃自己还带着个拖油瓶,全凭二姑做主就可以定下来。
桂兰的二姑和韩水淼都在良乡,又是邻居,这事一撮合,双方就都很满意,最高兴的还是韩洁茹的老娘,举办订婚宴席的那天,她还把珍藏多年的一对玉镯子亲手戴在了桂兰的手腕上。韩洁茹当着哥嫂的面,甚至还给自己的老娘开起了玩笑,嗔怪老娘偏心眼,还是向着未过门的儿媳妇,自己出嫁时也没舍得拿出来这么贵重的东西。韩洁茹的一句话惹得老娘哈哈大笑,说,“我和你爹没找你婆家索要彩礼就算是便宜你们老郑家了,还想占我的便宜呀,没门。”说完,引得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笑够了,韩洁茹她娘又紧接着自言自语,“俺儿子可算找上个女人了,家里有了女人,才算得上是真有了一个家呀,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