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差点没被他拍散架,碗里的汤都洒出来不少,沈秋儿嘴上不停歇地吃,目光却追随着他的背影。
小公爷走出水榭后扭头看了眼,就见到她眼神里的那股子嫌弃劲儿,心里的不痛快更甚。
听到他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沈秋儿愈发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跟这样一个动不动就变脸的人相处,时间久了谁受得了?就算没被他闹腾个半死,阳寿肯定也要减损好几年。
她看向三皇子和张子恒,“幸好你们还愿跟他做朋友。”
三皇子失笑,“沈姑娘莫要误会他,他是因为太过心急才会如此。”
虽然两人交流不多,但每次三皇子跟沈秋儿说话时,态度都很好。既没有人前的逢场作戏,也没有人后的内敛深沉,只是一派亲切随和。
所以即便知道他是两副面孔,沈秋儿也一点讨厌不起来。
“那毒医是他寻了许久才寻到的,为了请那毒医来给子恒医病,他费了不少的心神。”
“原来是这样。”沈秋儿了然,“但既然人都已经请来了,又怎会三日不肯进食呢?”
思索了片刻,发现没办法换一个更好的说辞,三皇子无奈,只能斟酌着字句回答她。
“大概是由于,他费的心神有那么一点,不大合适吧!”
更加了然的沈秋儿点头,“我明白了,又是一个被他下了套的。”
估计那毒医是来到这后,才发现自己被耍了,想离开又不得其法,心里憋得慌,只能以绝食明志了。
见三皇子没有否认,张子恒提议,“若实在不行就算了,总不能为了我这个病患,把医病的人逼到了墙角。”
“你无需忧心,只管听我们的安排就好。”
三皇子没有再提这件事,几人闲聊着吃完这顿饭,才起身前往安置那毒医的小院。
还没走进小院,就听到自屋里传出瓷器碎裂、和铜盆落地的声响。
叮呤咣啷,好不热闹。
“你这个王八蛋!混账东西!”
“口口声声叫我前辈,你眼里有我这个前辈吗?”
“国公府的人又怎样?有权有势就能欺人太甚了不成!”
“荆门出了你这么个浑人,你外祖居然还能让你四处蹦跶,简直就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再这么下去,国公府和荆门早晚都要败在你的手上!”
小公爷斜倚着一根柱子,刚才的气头应该是已经过去了,正懒洋洋地听着屋里的叫骂声,也不还口。
沈秋儿站在院里听了会儿,发现来来回回就这几句,没个新花样,便凑到小公爷跟前。
“你这是给他下了什么套?听声音挺大年纪的人了,还不肯服软,三日不吃饭骂起你来都能这么精神。”
本想回一句与你何干的,但低头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时,小公爷最后那一点脾气,不知怎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一直惦记着的化尸水,都是他研制出来的,我为了让他来京城,一口气买了上百瓶。”
“上百瓶?”沈秋儿问起她最关心的价格来,“一瓶多少钱?”
“不多不少,一千两整。”
“不可能。”
“我说的实话,你若是不信,等他出来可以当面问他。”
“所以你当时没有想讹我?”
“讹你做什么,我还能缺了那几万两吗?”小公爷说着又忍不住逗弄起她,“谁知道你竟是个小气的,连一张银票都舍不得掏。”
他是真的没有料到她会如此。
俞渔前辈坐拥那么多的好东西,理应是富甲一方的,再不济也是个出手阔绰的。结果她的徒弟不仅缺钱,还跟他讲价,甚至为了赚钱选择去做护卫。
当然也是得益于此,让他顺利地把她给诓进了白家,而且她也如他所愿,当日就在白家安顿下来。
忆起自己正是因为钱太少了,才步入了他的圈套,沈秋儿越想越心塞。
她以后应该不会为了钱,沦落到要靠卖武功秘籍为生吧?
这会儿被她恶狠狠地瞪着,见她身上没了之前那种疏离感,小公爷只觉得心情愉悦不少。
“你既然财大气粗地买了他上百瓶化尸水,他为何还这般骂你?”沈秋儿不解。
小公爷还没来得及开口,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她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难道不怕他因此丧命,没人来给张小公子医病了吗?”
这一箭双雕也太狠了点。
他用化尸水掩盖她身份的同时,也将俞月与这位毒医联系到了一起。
父亲是大名鼎鼎的林国公,全力辅佐当今圣上称帝的第一能臣,母亲则是来自荆门,江湖上屹立百年不倒的大门派。
如此出身,如此背景,没有人会认为他和俞月相识,更不可能怀疑到他头上。
便是怀疑了,估计也不敢说出来,更不敢当面质疑他。
所以最后,倒霉的只能是这位毒医。
毕竟出了清河庄人被截杀一事,大家怎么都找不到俞月,只能转而从他身上入手。
再者之后又出了清河庄被屠尽一事,肯定会有人四下围捕他,逼问他俞月在何处。
好可怜,真的好可怜,无端端地就被卷了进来,还不能脱身。
现在再听这位毒医骂的内容,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非常到位,非常贴切。
“如果不是他拿了钱就跑,不愿来京城,我也不会这么对他。”
言下之意,这事两人各打五十大板。
“况且苏长庚的出现是个变数,我之所以急着离开,把子恒他们交给你,就是为了救这老头一命。”
敢情他还摇身一变,成为人家的救命恩人了。
沈秋儿这下明白为什么,三皇子能胸有成竹地让张子恒听安排就好。
在俞月没有正式露面前,对这位可怜的毒医而言,三皇子府是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故而为了保住小命,不管他情愿不情愿,也只能一直待在这,不敢出府随意乱跑。待在这,妥协是唯一的出路,他必须尽心地为张小公子医病。
果然,待他骂得口干舌燥,情绪终于彻底宣泄完后,便自己打开了房门,一眼看向他的病患。
“你进来躺着,我先看一看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