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退房？”

看着茶几对面，一脸温和微笑着的青年，考虑到对方在自己这租房四年都没闹出过什么大问题，老杨还是觉得该多说几句。“不是我吹嘘，这附近的房子，就属我租的最便宜了。”

年轻人点点头。“我明白，但我已经考虑好了。”

“现在退房，今年的押金可不能还你。”

“我明白，都明白。”年轻人——齐临梦把钥匙递给老杨，“所以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关上房东屋门，听着屋里隐约传来的“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的不听劝”，齐临梦不禁露出苦笑。

齐临梦今年二十三岁，大学毕业不久，本该正在痛苦地找工作、奔波于一个个人才市场中。星门市虽然只是神州一个二线城市，房价也是贵上了天，至少以他单薄的资历能找到的工作上限要在市区买房也需要不吃不喝三十年。这么看来，一套熟悉的廉租房倒的确是稀缺资源。不过……

【为什么要在那个老年人类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

“老杨今年才五十一，要听见别人说他是老年人，可是要把他气坏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齐临梦，作为我选中的对局者，你根本没必要和那个家伙对等交涉！】

那不是人类的声音……绝对不是。齐临梦心想。

人类的声音不可能那么优美，即使在愤怒之时，也柔美得仿佛精灵远歌。人类的声音也不可能那么冰冷，冰冷到即使流露出如此显而易见的愤怒，也找不到丝毫人性可言。

“摩里亚娜，现身吧。不要在我的脑海里说话，我想看看你。”

呼应着他的声音，一道超卓于世的身影翩然出现。

“她”的外貌似乎是一位女子，身高与青年仿佛，定睛却无法看清任意一处相貌的细节，只令人感觉到她散发着某种凌驾一切的魅力。她留着长长的及膝银发，全身仿佛笼罩在一层未知的薄雾之中，薄雾疏散之处，则是闪烁着群星的光芒。

是的，那是星空的光芒。

她紫色的双眸散发着宝石般的妖冶光泽，三条长尾从背后探出，末端带着令人胆寒的锋芒，为这神灵般的存在添上了几分野性的美感。

望着这难以言喻的身影，神灵般的少女，齐临梦不禁为之沉醉。实际上，世上大概也无人不会为之沉醉吧。

只是大街上的形形色色、车水马龙却是毫没有为之停留，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为外人知晓。

“我们高贵的始源魔鬼殿下，才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不是么？”他说。

始源魔鬼，仿佛漫画设定中的四字，此刻齐临梦却说的极为认真。而少女也理所当然地回应道：

“正因为是始源，才会随心所欲啊。要我像万罪之天里瘫着的那些个老家伙一样，经过亿万年都不愿意翻个身，我才不要。”

正因如此，我才会选中你，她恶笑道。

“话说回来齐临梦，你的布局什么时候开始？”紫色的眼瞳中闪动着不耐烦的光芒，“说好给我准备的乐子呢？这一次游戏的准备时间也太长了。”

“嗯……这不好说啊。”

青年与少女对视，面纱中她的面容模糊不清，难以揣测。“如果我要说，我的计划还要准备很久，你会杀了我吗？”

紫色的光芒一时稳定下来不再闪动，齐临梦的笑容也变得僵硬，无比僵硬。过去许久，魔鬼小姐才回应道：

“齐临梦，记住，永远不要试图去揣测一个魔鬼。”

“嗯嗯。”

“但是同时，也永远不要低估我的守信——你我之间已有赌约在先。”摩里亚娜冷笑道，“我自然可以等待，至少一定比你忍得久，即使是你们整个人类文明的寿数那般长久，在我看来也只是用于走神的一瞬罢了。”

“听摩里亚娜小姐这么说，我还真是感觉分外安心呢。”齐临梦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想起了她所说的“约定”内容。那是一个月前，也是齐临梦的平凡生活改变的时刻。

寿命无限漫长的摩里亚娜小姐想要找人取乐时，出于某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原因，齐临梦成了这个恒河沙数中无一的“幸运儿”。两“人”之间订立了魔鬼最喜欢用的契约，本质上其实是赌约的形式。作为区区凡人的齐临梦原本没有资格上桌，还需要摩里亚娜借给他筹码，游戏的唯一目的则是给始源魔鬼殿下找乐子。

借来的筹码，毫无疑问是要还的。但按照摩里亚娜本人的说法，“只要你能坚持活下去就算是胜利，我绝不会主动出手收回筹码。”

这无疑是个宽松得过了头的游戏规则，但当得知筹码的正体时齐临梦才不禁感叹其中的凶险。可是即使凶险，他仍然果断签下了契约，也许世上根本没有人能拒绝吧。

“这样的筹码……摩里亚娜赠与的，当做前期投入的筹码，”

“乃是改变世界的力量！”

灵力，魔力，无论怎么叫都好。扭曲现实，重塑自然，用人类心灵引发奇迹的力量，不是微小的一点点，而是足以彻底改变世界的巨大力量。

这样的力量无疑是凶险的。

持有这个力量的人，恐怕不可能克制住用它实现自己的欲望，而在绝对的力量之下也没有什么欲望不可能被实现。而当所有的愿望都被满足时，剩下的漫长孤寂中就只有，

绝望。

但这也无疑是伟大的力量。全力释放之下，足以将恒星轻易粉碎，这种力量如果用来改造区区地球，完全可以做出超乎想象的微操。几乎在得到筹码的那一刻，齐临梦的心中就浮现出无数创想。那些深埋在他心中，被冷酷现实埋没的幻想。

“就在今天，让它们全部苏醒吧。”

跨过街角，两人无声无息消失在一处阴影中。

再出现，就已经是在月球之上！

望着眼前仿佛蓝色酒杯的地球，青年满心赞叹，而后从怀中取出一张卡片。

“就是现在了，摩里亚娜。也许不足以超出你的见识，但绝对是新奇的玩法……”

“我期待着。”

魔鬼小姐淡淡道，两人虽然身处接近真空的月球表面，行动却丝毫不受影响。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我们的，神话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