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澈的话如同尖刀似的深深刻进沈锦书的内心,仿佛那是对灵魂最深处的拷问。
“锦书,你该回去了!”
展澈一语双关的说着,手指抚着杯沿,就这么看着沈锦书,希望她能听进去。
沈锦书沉默了会儿,眼眸黯然地垂了下来:
“我,我想过完冬至……能等园子修葺完再走么?”
沈锦书自然听出展澈的话外之音,可是,她现在不想离开,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不舍与怀念。
“锦书,回去吧,你来荆州只是为了祭奠你父亲,你完成了,是该回去做你要做的事情了,明白吗?”
展澈蓦然站了起来,倾身向前,双手如同钳子一样禁锢着沈锦书的肩膀,蛊惑地劝说着。
“可是……我……”
沈锦书还想要说什么,支吾了半天却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听着,没有可是,如果你还有半分孝心的话,那就努力在沈家立足,上位,夺得掌家大权!
只有你掌握了足够的权利,就可以名正言顺将你父亲的遗骨迁回祖坟安葬,让你父亲真正的入土为安!”
展澈看出沈锦书想要躲避的心思,掰着她的头强迫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锦书,不要觉得我残忍!
你想想你的死去父亲,想想为了保全你委身在道观的母亲!
你忍心看着你父亲的尸骨孤零零地荒废在外,几年,十几年,甚至几百年后无人扫祭么?
你忍心看着百年后你的母亲与父亲天各一方吗?
生不能同衿,死不能同穴………”
“别说了!求你了,展澈,别再说了!”
沈锦书崩溃地捂住双耳,悲悲戚戚地求着展澈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好,我不说,锦书,何去何从,孰轻孰重心里该有个定量!”
“我……我回去好好想想。”
沈锦书说完,慌不择乱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精神恍惚,身体竟是跟着晃了晃差点摔倒,幸而展澈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稳了。
“小心!”
展澈叹口气或许今天自己说的话太过了,把她给吓着了,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也不是在逼你,行了,你若想多待几天,那便多待几天,只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记住!好奇心害死猫,何况你还不是真的小野猫,没有九条命!”
沈锦书麻木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脸色苍白地推开展澈自顾自地打开房门,离开了。
展澈看着沈锦书的背影不觉脑门一阵胀痛,揉了揉唤了紫鸢进来:
“回去,给姑娘端上一碗姜汤。”
看着沈锦书如此模样,展澈到底还是有几许的不忍,可又不得不硬起心肠,将这些事往狠了说,这才能揉进她的骨血,激起她潜在的斗志。
沈锦书回屋后,便一直没出来了。
就这么呆呆地卷缩在贵妃椅上,一躺就是两三个时辰,直到深夜……
“姑娘,饭菜都已经热了三回了,好歹吃一些吧!”
紫鸢将热过的饭菜依次摆了出来,见沈锦书没有起来享用的意思,不免开口劝道。
从少东家那回来后,沈锦书便这样一句不说,呆呆滞滞的,别说姜汤了就连晚饭也是热了又热,着实令人担忧。
实在放心不下的紫鸢,见沈锦书这样不觉摇了摇头,悄悄的出门。
“主子,姑娘她………”
紫鸢一鼓作气地跑到展澈跟前,将沈锦书的情况如实地禀告与他。
展澈听到紫鸢的汇报,眉头顿然皱起,捏了捏眉心,脸若寒霜:
“饿一顿,死不了!若连这都想不明白,那再劝也是枉然。”
其他的事,展澈是不欲多说,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紫鸢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婢女,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可多问,否则,自己的下场绝对比怜香惜玉好不到哪里去。
心思被打断的展澈再也集中不起来精神看账本,瞧着忽明忽暗的灯芯忍不住又抽起旱烟。
“主子,让奴婢来吧!”
本欲转身离开的紫鸢,看到心事重重的展澈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回过身将烛火往展澈手边靠了靠。
“做好你份内的事!”
展澈扫了一眼心思异样的紫鸢,不悦地将她的手拂开。
紫鸢神情瞬间黯淡了下来,寸长的指甲相互抠着,心里不觉有些羡慕起沈锦书。
唉,若是自己出身在大家族,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就好了,这样,主子便会多看自己一眼。
或许对自己也能同对沈姑娘那般宠溺………
可惜,自己的命不好……
倒是这位沈姑娘着实也太不知好歹了,亏得主子对她千万般的着想。
想到这些,紫鸢不禁由羡慕沈锦书转到怨恨。
“照顾好姑娘,她若有什么不如意,你便去邺城度过余生!”
敏锐的展澈觉察出紫鸢的不对劲,戳了戳烟斗,言辞中的寒意不禁而走。
“奴婢不敢!”
紫鸢素来知道展澈说一不二的性子,当即吓得跪在地上请罪,直言不敢。
展澈懒得去计较紫鸢的心思,厌恶地打发她回去伺候。
紫鸢心有余悸地回了屋,见沈锦书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躺在美人榻上,便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回耳房休息。
关门的那一刻,脑海不觉想起展澈的警告,吓得腿脚一颤再次转身挪步到沈锦书身旁,却听见她嘴里喃喃自语些什么。
紫鸢弯了身子凑了过去方才听清一二。
“父亲……爹……锦书不孝……”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就是重复着这几句。
一边嘀喃着一边晶莹剔透的泪水从眼角流下来,紫鸢撵了一方巾帕,轻轻地抹去她的泪痕。
紫鸢知道此刻的沈锦书正在沉浸在自己的梦乡中,本不想理会,可又碍于展澈的吩咐,最终伸出手推了推:
“姑娘,姑娘………”
然,此时,沈锦书正在梦境中寻找父亲的身影……
空荡荡的大街上,除了她在大呼唤父亲,其余便是一片寂静,静得那样的可怕。
可明明之前父亲还在牵着自己的手,抱着自己,甚至还清楚感觉到坐在父亲的脖子上,轻数着他的发丝………那样其乐融融的情景……
父亲一手摇着拨浪鼓,一手牵着自己漫步在街上……
父亲的笑容,父亲拉扎的胡须,父亲温热的手掌……
可是,一转身,什么都没有了,空荡荡的,静悄悄的……
父亲,爹,你到底在哪?别走,锦书想您……回来好吗?
掌家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