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垆虽说了要请郭嵩阳和吕凤先痛饮一场,却也要先将另一件正事解决了。
他先打发最闲不下来的朱厚照出门,让他到附近的酒楼订一桌上等宴席打包带回,又让阿飞到后面库房中将自己贮藏的各色美酒搬十几坛出来。
这些酒都是他先收入变异成宝物的碧玉葫芦中醇化后又取出收藏,原本已是上等美酒,如今更都成了绝品佳酿。
在两个徒弟各自忙碌之际,胡垆则向郭嵩阳与吕凤先告了声罪,到后面的卧室里去为那孩子疗伤。
这倒霉孩子的伤势确实极重,当时郭嵩阳该是在察觉他闯入自己剑气笼罩范围内便及时收剑,只是仍有一丝剑气余波侵入他的体内。
若换个成年人,即使是个丝毫不通武功之人,这一丝剑气的余波最多令其受伤而不致危及性命。
但这孩子年岁尚幼身体稚嫩娇柔,体内经脉更是纤细脆弱,当时便有多处经脉受损。
从保定府到京师这一路上,全赖郭嵩阳源源不绝灌输自身精纯无比的先天真气,勉强维系那几处受创的经脉,这孩子才能活着来到胡垆面前。
眼下要治好这孩子的伤,须解决两个难题:一是将化解那一丝盘踞在这孩子经脉内的剑气,二是修复他多处受损的经脉。
幸好这两个难题只是对寻常大夫而言,在胡垆面前都只是随手便可化解。
他的“两仪玄功”突破先天后,已臻达创出此功法的吕四娘设想中“龙虎交汇、水火既济”的大成之境,此刻只是将一缕纤细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真气附着在银针之上,施以“金针渡穴”之术,在疏通修复几处淤塞受创的经脉同时,也将那一丝剑气消磨殆尽。
如此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等到外面的酒宴摆设齐整,胡垆已经喂那孩子服下些养气安神的药物,重新回到前面。
得知那孩子已无大碍,郭嵩阳固是大喜过望,向着胡垆郑重致谢。
自觉有一份责任在内的吕凤先也悄悄放下心事,但他秉性孤傲,尽管心中感激胡垆也并未宣之于口。
胡垆邀两位客人入席,阿飞和朱厚照两个晚辈充作侍者为三人斟酒。
郭嵩阳和吕凤先都是识货之人,辨其色而嗅其香,立时发现面前这一碗酒的不凡。
随着胡垆举起酒碗示意,三人各自一饮而尽,郭、吕二人登时齐齐地喝一声:“好酒!”
当时三人俱都开怀畅饮,其间又谈论起方才的两场大战,评点各人武功的独到之妙,不知不觉间已是暮色降临。
吕凤先再喝下一碗酒后,先努力平复一下越来越明显的醉意,再看看旁边已经空了七八个的酒坛,以及对面似是愈喝愈精神的胡垆,纵不甘心也只能在同一天内向同一个人两次服输。
他拱手道:“难怪胡垆道长目无余子,这酒量只怕当真可容纳江海。吕某若是再喝下去定要当众出丑,只能甘拜下风了!”
一旁的郭嵩阳也弃了酒碗笑道:“郭某也实在喝不下了,就此认输。不过胡垆道长先前说要痛饮三百杯,算一算我们喝掉的酒,也该超过了这个数目。”
胡垆有些遗憾地放下酒碗,叹息道:“早知如此,贫道便该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只可惜直到今日,真正能与贫道对饮千杯而不醉的也只一人,如今还是两世相隔”
两人见他分明是意犹未尽,都怕他当真拉着两人继续喝酒去凑足那“千杯”之数。
郭嵩阳干咳一声,起身向两人拱手道:“那孩子既然已经无事,郭某还要将他送回家中,免得他家中父母牵挂。今日与两位相见,实属平生幸事,来日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说罢,也不要众人相送,背了长剑直接转去后面卧室,仍将那孩子抱在怀中,施展轻功飘然而去。
吕凤先则将自己的银戟取来,转身送到了朱厚照的面前,笑道:
“此戟是吕某聘请神剑谷的名匠铸造而成,原本想倚之与天下群雄争锋,夺下兵器谱榜首之名。
“今日与胡垆道长一战,才发现此戟并非完全契合吕某的兵器。但此等神兵,弃之不免暴殄天物,索性转赠于朱小友。
“你有天生神力,在是用这等长兵器方面的禀赋更胜于吕某,又有胡垆道长这等名师指教,将来在此戟上的成就必然超过吕某。”
朱厚照先呆了一呆,而后收起素日吊儿郎当的不羁神色,先向吕凤先郑重施了一礼,认真地道:“吕大侠放心,朱寿定然不会辱没这件神兵。”
然后才抬双手将那银戟接了过来。
吕凤先笑道:“既做人情,便做个彻底。那匹赤兔马在吕某处只能做个脚力使用,今日便一并送于小友。吕某猜你出身定然不凡,希望它有朝一日能随你亲临战阵,方不负宝马之名。”
待朱厚照再次致谢之后,胡垆笑问道:“吕大侠将戟马俱赠于劣徒,可是已无意与这一届的兵器谱?”
吕凤先哂道:“今日吕某不仅败于道长手中,也衡量出自己和郭大侠亦有些差距。纵使能争得个名次,最多也在五六之数,吕某实在提不起兴趣。倒不如返回家中闭门苦修,待练成另一门兵器之后,再来会一会列入兵器谱上的高手。”
朱厚照有些好奇地问道:“吕大侠,你将银戟送给了我,自己却要改练什么兵器?”
吕凤先也不隐瞒,坦然道:“吕某数年前有缘得到一部功法,内中记载的是一门极为奇特的手上功夫。胡垆道长的双手可以御使各种兵器,那功法却是要将双手淬炼成一双最厉害的兵器。道长定要小心了,吕某已将你列为平生劲敌,只要有所成就,第一个便要寻你再次切磋!”
胡垆拱手笑道:“荣幸之至,贫道静候吕大侠登门。”
吕凤先哈哈一笑,转身出门扬长而去。
等到两位客人先后离开,胡垆却转向朱厚照道:“如今陛下身体已经康复,你随贫道修习的功夫也都入了门径,故此为师今日已有离京之意。
“恰好方才郭大侠捎来了寻欢的书信,他信中说近日便要奉父母之命与青梅竹马的表妹完婚,邀为师和阿飞同去观礼。为师已决定明日一早即动身,陛下那边,便有你代为师辞行了。”
朱厚照闻言,登时怔在当场。
但他并非愚笨之人,相反是聪明绝顶,早就猜到随着父皇身体情况好转,师父终究要离开京城这潭浑水,只是事到临头,终究有些难以接受。
怔了好半晌后,心中明白师父既然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朱厚照向着胡垆拱手长揖,道了一声:“江湖路远,师父珍重!”
一句强装洒脱的话方才出口,终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胡垆笑道:“江湖好汉却不会做此小儿女之态。快些收了眼泪,趁着还有些时间,为师且将方才与郭嵩阳交手时用的那一路戟法传授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