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78章 很冷……(1 / 1)凉凉公举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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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那你好好看看我,还有没有觉得缺了哪里?”

父尊果真像模像样地将我来回打量检查了一遍,微微晕开唇角道:“看来真是没有缺了哪里,很好。”

说着父尊便站了起来,留我与阑休独处,抬脚不急不缓地回去了他的魔殿。现在我有些能体味,父尊是个孤寂到谁都无法想象的人。

我问阑休:“你说我父尊怎么才能不思念我母上呢。”

阑休直截了当道:“除非你母上活过来。”

是啊,除非活过来。可是已经死去的人,怎么能够轻易活过来。

约摸在彼岸呆得太久,阑休将我的双腿捞起来擦干,而后抱着我回去了魔殿。我说我想喝乌龟王八汤了,阑休将我放在寝殿里,就在寝殿安好了小灶,剐着王八入锅给我炖汤。

我蜷缩在小灶前,看着阑休白净的手指悠闲地收拾着王八,道:“阑休啊,你将火再烧得大一些。”

阑休看似十分诧异:“锦儿还是冷么。”

我忍不住往小灶靠了又靠,看着那跳跃着的可爱的火苗,想伸手去碰一碰。结果还没碰得到,却叫阑休半途给捉住了去。

“锦儿……”阑休抿起了嘴角,似乎不怎么愿意我去碰它。

我道:“怎么了呀,我就是觉得靠近了些才暖和。”

淡淡的火光映在他的面皮上,他神色不分明地说:“我的锦儿会招玄雨会步冰雪,就算赤脚踩在雪地里抓雪兔,亦从未有过半分冷。锦儿是最怕火的,忘记了吗?”

经阑休一提醒,我这才记起,火属性的人忌水不忌火,忌冷不忌热,而水属性的人则恰恰相反,忌火不忌水,忌热不忌冷。

原来是我忘了,我是最怕火的。

夜里歇息时,我让阑休额外添了两床棉被。我独自一人裹进被窝里,阑休站在我的床前担忧地问:“锦儿不热么?”

我道:“不热啊,我觉得刚刚好。”

只可是,他前脚将将一踏出我的寝殿,我便忍不住周身哆嗦了起来。其实我很冷……

我抖着身体爬下床,跑到桌几那边将上面的烛火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折了回来,跪坐在床榻上,专心致志地看着那闪耀可爱的小火苗。

以往我看见的火要比这个红艳比这个有火气。是这小火苗生得太清淡了。我伸出手指去贴近它,可它却灼得我隐隐的痛。我对它道:“我只是想拿你取暖,并没有想着要掐熄你,你莫要想着烤干我。”

我想抱着这团小火入眠。这样的话,就不会觉得两床棉被还不够用了。然而我刚想躺下,床头便叹出一声极轻的话语:“锦儿……你这般,不会怕它烧起来么。”

我闻言扭头看去,却见阑休不知何时又折返了回来,安安静静地立在我的床头。我忙胡乱道:“没有啊,我正准备将它掐熄呢,你就进来了。你怎么不先敲门再进来?”

他不由分说地就弯身取走了我的火。随后侧着身体上榻来,钻进我的被窝,伸手将我捞进怀里,拍着我的背,低低问道:“是不是我怎么都捂不暖你了,锦儿……”

我道:“我不怕冷的啊。”

他将我的头摁进他的胸膛里,呢喃:“那你怎么要瑟缩发抖呢。”

这个问题,我思考未果。便一直瞠着双眼,思考到了天明。

一直以来,在学习这方面,我认为自己不是个有天赋的人。但回来魔界之后,我却迫切地想学习一些东西。

魔界一直是一片茫茫的冰天雪地。不是我步的雪,父尊说亦不是他步的。怎么这场雪就下得了无止境了呢。

我们魔族虽不怕冷,却也被这场雪冻得哆嗦,甚少出门乱晃。但哪个都不多抱怨一句,安生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上午,我脚踩在雪地上一路小跑。那雪渍冻得我的脚几乎失去了知觉,素白色的裙角濡湿了一大片。

新近我喜着素白色的衣裳,喜戴素白色的头花。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约摸是习着人界有这习俗,用他们的话来讲,我是一个寡妇。

真寡妇。

推开父尊的殿门时,父尊正在里面看书,神情寂静。我捂着手跺着脚站在他门口,看着他诧异的颜色道:“父尊,想要学习的心态不是每日都能有的,恰好今日我颇有些好学,得让你教我。”

父尊沉吟了下,嘴角噙着抹极淡的笑意,问:“那锦儿今日想学什么呢?”

我连忙进了殿内将门关上,道:“父尊你有没有给母上描过画啊?”

父尊淡淡道:“以前有。”

我问:“那你现在没有了吗?”

父尊挑了挑眉,声音依旧沉稳无波澜:“以前在纸上描,现在只在心间描。”

私以为在心间描,那是一件技术活,我做不来。我便道:“我先不学如何在心间描画,今日你且教我在纸上如何描罢。”

“锦儿想学画?”

我看着他道:“对啊,有什么不可以吗,我觉得这行应该比较好学。”

父尊垂下眼睫,道:“你想学什么,为父都教你。”

后来在父尊的书桌上,父尊铺上一层大大的宣纸,备好了笔墨。他先教了我如何描摹人的线条,如何掌握人的眉眼神态,如何处理人所着的衣裳上的褶皱平铺。

每一个细节父尊皆讲得十分清楚。

他边在我旁边说,我边提着笔在纸上画。然而尽管我很有学习的心态,初初一落笔除了一团黑就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好学与学好,根本不是一回事。

但我很努力很专心,父尊说他从未见过我有如此学习的恒心,他感到很欣慰。后来我在宣纸上画了不知多少笔,觉得手腕子都酸疼地转不动了,方才觉得纸上我画的东西有了一两分神态。

中午时分,阑休来父尊这里找到了我,入殿看见我的时候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阑休说,一上午不见我在自己的宫殿里,他备了吃食,约摸我有可能在父尊这里便过来寻寻看。不想果真如此。

他一见我在父尊的指导下拿笔停停画画,不禁好奇地走近问我:“锦儿今日在画什么呢?”

我连忙阻止他,道:“你先别过来,就站在那么远,不然我就没有灵感了。”

于是阑休当真听话地站在了那里,眯着眼睛轻轻笑了两声。他提醒着我道:“锦儿,今日没有用早膳,现在也不觉得饿么。要不要我将午膳挪到这里来,省得你再来回跑一趟。”

我随口应道:“我不觉得饿啊。”

他愣了愣,失笑道:“锦儿向来不都是饿不饿都会喜吃东西的吗?”

我随意道:“大抵是修为到家了罢,现在觉得经饿一些。往后我不觉得饿的话,也便不吃东西了。”

阑休没再应我,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父尊教我画画。

如此习了许多日,我才总算掌握了些描人像的基本要领。回过神来,原来我竟也能好学到废寝忘食的境地。

手上沾了很深的墨渍,洗都洗不去。

我学会描画之后,父尊问我的第一个问题便是:“锦儿如今会画画了,想画的第一个人是谁呢?”

彼时阑休亦在,我冲他努了努嘴,道:“当然是画他啊,难不成还是画你啊。”

阑休一脸安静的神色里,总算有了一丝欣喜的波动。

诚然,我描的第一幅画也确实是阑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阑休皆乖顺地坐在椅子里,神态不变,柔情万千。

一整天,我都不知道他如何来的耐性,能一直坐在椅子里。时而低眉沉思,时而浅笑看我。

然而我第一幅画却描得不怎么好。可阑休说他很喜欢。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学画,给他画画。

夜深人静时,我总是很清醒。一整夜一整夜地精神着睡不着觉。

我想,以往我太嗜吃嗜睡,委实不利于修行,以至于一直碌碌无为,修为亦不上不下。而今才总算有了个身为魔族的样子,不觉得饿,不觉得困,修为定会蒸蒸日上。

但若要是我能不怕冷,可能会更加好一些。

夜里,我让阑休不再来我的寝殿与我同睡。反正有他在,我也还是觉得冷,他一整夜就那般搂着我,我生怕我动一动身体,就会吵醒他。

他的怀抱依旧很清润,往日我是很习惯很享受他如此抱我的。然而现在却又生出许多不习惯来。

于是我与阑休说,他夜夜来与我同睡,让我没有隐私。他便不来了。

但半夜的时候,他总会在我门外徘徊一两次。我独自捧着小火,坐在床榻上,便是一整夜。感应到他来时,我便掐熄了火他走后,我又重新点燃。

如此反反复复,不多久就已是天明。

今夜,阑休出了我的寝殿之后,一直在外面守着不曾离去。大抵他是察觉到了我半夜有什么烤火的小动作。我吹熄了寝殿里的烛火,蜷缩在床脚裹着棉被,等着他回去。

结果他清晨才走。

我自冰冷的被窝里缩出身体来,理了理头发,复又理了理裙裳。觉得差不多是时候去父尊那里,让他继续教我习画。

我一直孜孜不倦地学习,别的什么都不想学,暂时只想学这一样。从来没发现,我有一天竟对学习生出了如斯执着。

但这描画委实是十分难学,想必父尊教导我也十分劳累。稍稍一思量,我手中捻出一只长颈瓶,从墙侧的窗里飞出,一路往后山去。

不知后山的杨花,有没有被雪压得残败。在我记忆里,它应当的常开不败的。我想折几枝杨花,送给我父尊,权当是他教导我的回礼。

去到后山时,一树杨花融进的雪色里,白得不染纤尘。远远儿站着,瞠着眼睛恍惚看到杨花树下,一抹浅色的背影正够着身体去折杨花枝。她身后立着个黑衣广袖的绝世无双的男子,男子墨发长长地垂落,浅风一拂扬起了些许发丝,便那样半眯着细长闪着流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折花的人。

细细的杨花夹着淡淡的香纷纷飘落,落在了折花人的发间和裙摆上。她回过头来,看着男子的眼里闪过惊艳,可男子却先一步道出了她想说的话。他对她说:“你极美。”

我缓缓垂下头,看着手里的长颈瓶,轻轻笑道:“其实你也极美。”

几步走了过去,树下的光景消散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落下。我手抚上杨花树的树干,努力眨了眨眼,看着满树的杨花,道:“母上,父尊是不是每次来看你都会在你这里留许久啊,大抵是半夜里会来,然后一直坐到天明罢。我这几天每日去父尊那里,都闻得到他身上有你的香气。他这样每日都来陪你,你是不是觉得不寂寞了啊?”

我抖了抖杨花枝上的积雪,回应我的也便只有雪簌簌往下落的声音。便又道:“这些天,父尊在教我画画。想必父尊描过不少母上的画像,因而手法很纯熟,教得也十分好。等我学会了,我便也可给人描画像。阑休的画像我就描了许多幅,但就是不怎么好看,他偏偏要说好看。”

我捡了在雪中绽放得很好的枝桠,折下插进瓶子里,继续道:“我来采花去送给父尊,送人的花自然要采开得尤为好的那种。母上你没办法送,我亲自替你送了……母上,你长什么样子啊,听父尊说你长得和我很像……最近我夜里睡不着觉……觉得很畏冷……”

“锦儿。”

身后一声轻唤,我僵了僵脊背。回过头去,阑休正安然地站在雪地里。

我对着眉目清然正呵着白气的阑休扬了扬手里的瓶子,笑道:“为什么我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我在给父尊采花,你比我高一些,你来帮我采。”

阑休走了过来,伸出手指拂过我的眼角,留下一抹浅淡的笑,顺手接过了我的瓶子,应道:“好。”

后来阑休采了开得最好的花装进瓶子里,一手捏着长颈瓶一手牵着我,带我走出了后山的雪地。我仰头看着他,冰寒夹着飞雪的风将他的轮廓吹得愈加清然,低低垂着眸子,一味地看着脚底下,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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