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不是。”逝歌忽然道,又想到了什么,换了个说法,“或者说,你曾经是。风月漫之前说黎非身死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了,到底是哪里不对。今日看到你,我忽然茅塞顿开。”
“嗳?”风月漫眨眼,“什么情况?我说什么了吗?”
逝歌望了她一眼,眼神宛若一湖深邃的水,波澜不惊。
他习惯性微笑:“当日在三千界,你说要送我们一件礼物,然后我们被吸进了仿制的冰魄镜里,自然习惯性认为这就是你所谓的礼物。”
“你们?”霄暝这才仔细打量逝歌,“是你?沧澜尊者?”
逝歌点头:“前不久,玄伊昀背叛天界,置风月漫于死地,风月漫被推入封印,原本是直接到魔界,不想,出了意外,风月漫反而落入了三千界的夹缝里,险些丧命。也是在那里,她居然遇上了从崩塌的南玉界逃出来的黎非二人。”
霄暝听了反问:“有何问题?不过是坍塌的一个界面,我侥幸逃出来罢了。”
“逃出来的确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从我知道的你的行为举止来推断,以你和那个除了医毒有些心得,功夫却并不到家的路裳的能力来讲,即便是南玉界坍塌,你也根本经受不住跨界的罡风。那么,你是如何安全逃出,并且还遇上了刚好因为三千界的传送出了问题,而落下来的涟玉?”
霄暝还没回答,逝歌便已经掷地有声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你当时说的那个送风月漫的一个礼物,正是你的一丝神识寄生在了黎非身上,诱使他生了心魔!”
“黎非生性温和,处事皆能设身处地,即便是面对他喜欢的师妹,实则也并没有一味惯着。但风月漫再次遇到黎非,黎非却很反常,一旦涉及风月漫,就会变得极为偏执,固执己见。风月漫说他甚至为了助她,提前引来了仙劫,最后受不住所以才没的,但我听了之后,觉得有个地方似乎对不上。”
风月漫疑惑:“哪里对不上?”
“最后一道劫雷,去了哪里?”
风月漫一愣,回忆了一下:“那时候壁垒已经打破,我想救黎非,所以来不及召回百花焰。那道劫雷落下之后,黎非已经灰飞烟灭,涟玉收集到了黎非的一缕魂魄”
风月漫忽而反应过来,“那是最后一道雷,威力无穷,落下之后,除了黎非灰飞烟灭之外,竟然没有丝毫余威,这很反常。”
风月漫略略思索了一下,便想到了:“如果说,那时候的黎非就已经被霄暝控制了的话,那么我想,我知道龙渊是怎么破的了。”
风月漫眯起眼睛,“以黎非的死来扰乱我的心神,却暗渡陈仓,借我们之手替你打开了另一条通往天界之路,呵!”
风月漫还是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眼睛里却是一片肃杀:“不过看你如今的模样,倒像是有些受黎非的意识影响了,我该说声自作自受吗?”
风月漫提着枪上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的话,再战!”刚跨出去一步,旁边忽然袭来一道凌厉的风声。
风月漫侧耳避开,恰巧看见鞭尾从她眼前扫过。
她倏尔脸色一白:“飘渺鞭玄伊昀?”
“咯咯咯”
飘渺宛如灵蛇一般,在空中收了回去,远处一个美艳的女子,正动作缓慢地收鞭。
她的脸上挂着妖娆的笑,站没站相歪歪斜斜,见了风月漫也不惊讶,反而若无其事地与她打招呼:
“哟,宝贝儿,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东海来了?难不成是想我了?”
她笑了一声,“倒也是,许久未见,我也挺想你的。你没死,我真的是很关心呢,这不一听说你在这里,我就匆匆忙忙来了。”
她提着飘渺神鞭与风月漫相对而立,涂了大红色丹蔻的食指从红唇上抚过,妩媚的呵了一口气。
“只是宝贝儿,你干嘛要活着呢?你死了多好,你死了,我就不用活得这么痛苦了!”
玄伊昀的话一出口,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良久之后,风月漫静静地开口:“玄伊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玄伊昀妖异的眉眼,扬起妖异的笑,她的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
“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她撩了一下头发,是她一贯的动作,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浑身发冷,“我受够了你们这些虚伪的神仙,受够了你虚伪的照拂,受够了,你知道吗?事到如今,你不是还不肯告诉我真相?当年我父亲母亲和三个哥哥根本不是自愿化作封印的,是你们逼他们的,逼着他们为你们所谓的正义牺牲,逼他们选择所谓的牺牲小我而拯救大家的道路!”
“甚至是我的母亲,她当时还怀着我,都被你们硬生生将龙蛋挖出来。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可是我就是知道,你还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风月漫震了一下,皱眉:“哪里听来的?简直鬼扯。”
“是不是鬼扯已经不重要了。”飘渺神鞭一圈一圈绕到了她手腕上,就像皓腕之上攀上了一条冰冷的毒蛇。
“但这些年我已经看够了你们神仙的虚伪,这些就够了。天界已经让我感到失望了,我没必要继续呆下去,反而是魔界,敢爱敢恨,令我好生向往,那才是我追求的生活。”
风月漫往她身后看了看霄暝,皱眉,伸手要去捉她:“别胡闹了,跟我回去”
玄伊昀一瞬间让开。
“回去?”玄伊昀大笑,“回哪儿?你看见这死气沉沉的东海了吗?连东海我都能舍弃,还怎么回去?”
“那玄想呢?”
“玄想?什么玩意儿?”
风月漫忍无可忍,吼她:“老子叉你大爷!你自己亲生儿子不要了?老子叉你大爷,信不信老子明天就将他打包扔去魔界,反正你都叛变了,留他在天界受白眼,你还是不是亲娘!”
玄伊昀恍然大悟,吼回去:“喵了个咪你说哑巴蛋?什么玩意儿,老娘压根儿没承认过他是我儿子吧!老娘什么都舍弃了,还舍不得那个哑巴蛋?!”
“老子叉你大爷!有种你再重复一遍!”
“喵了个咪!重复就重复,老娘才不要那个没爹的龟儿子”
“日你先人板板!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滚犊子!爷要是怕就n衣服从天界奔到魔界!”
于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掼枪一个摔鞭,瞬间掐成一团。
逝歌:
霄暝:;
这俩货神马意思?真的是敌对势力咩?我开始怀疑我手下兵马的智商了怎么破?
逝歌默默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微笑着看着他,微笑着举剑。
见识过两个女人打架的霄暝,下意识就跳起来,咻的一下跑了。
逝歌:
跑了很远的霄暝:我跑什么?
霄暝一走,玄伊昀眼珠一转,跟着很快就脱身跑了。
风月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逝歌走过来,蹲下,拿食指戳她脸,然后戳上瘾了一般一下又一下。
“不是说要带她回去,怎么放她走了?”
风月漫听了缓缓皱起眉头,一只手揉了揉胸口,撑着坐起来:“被我胖揍了一顿,她可没讨到好。”
顿了顿,才“啊”了一声,“放她走是因为,我觉得她有点奇怪,但是一时之间我又想不到。”
皱着眉想了很久,终于放弃了:“算了,好歹姐妹一场,放她走就走了呗。”
她要起身,忽而发现不对劲,低头看自己揉着的地方。
自从被玄伊昀掏了个对穿,胸口的伤口即便是表面好了,里面却依然时不时就隐隐作痛,免不得要揉一揉。
可是,揉归揉,那只明显要揉到不该揉的地方的手,好像不长在她身上吧?
风月漫抽了抽嘴角,抬眼看逝歌:“你耍流氓啊!”
逝歌身形微微一僵,这才回神,低头看自己的手,忍不住也抽了抽嘴角,若无其事地重新揉回去。
“我就耍流氓,怎么着。”
怎么着?厚颜无耻你知不知道!
风月漫无语了半晌,皮笑肉不笑问他:“那么,你满意是不满意呢?”
“唔,还行。”逝歌将目光落到议论的目标上,装模作样要再次伸手去,“或许我再揉揉就满意了。”
“满意你个头。”风月漫“啪”的一声,拍掉他的爪子,爬起来抖抖草屑泥土,望着龙渊的方向眯起眼睛愉悦道,“果然霄暝这厮脑子都长到他那张脸上面去了。龙渊是什么地方?呵”
风月漫摊开手,手上浮出一片金鳞,她抓过逝歌的手,咬破指尖,取他的血在金鳞上面迅速成符。等她眯了一下眼睛再动手的时候,金鳞被逝歌拿走了。
“逝歌你”
“哪里来的?”
“什么哪里来的?哦你说这金鳞啊,玄伊昀的啊,刚刚打架的时候拔的,我厉害吧?心之逆鳞,只此一片呢。”
逝歌“呵”了一声:“厉害,当真厉害,然后呢,你要做什么?”
风月漫兴高采烈道:“当然是催动逆鳞封印龙渊啦,我跟你说哦,龙渊这个秘密碰巧就我知道,龙族每一条龙,临死之前都会回归龙渊,葬在下面,代表忠贞与守护,如果用王族逆鳞为引”
“则可唤醒龙渊下埋葬龙族的守护之力。”逝歌翻看着手里的金鳞,冷不防一把扔下了龙渊,划动了一下雪隐剑,一道冰凌宛如冰龙从他身前刺啦啦探向龙渊下,冰龙的嘴里正衔着那枚金鳞,一瞬间冲进了龙渊深处。
“哎!”风月漫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就动上手了。霄暝这厮最吃不得亏,他这一跑必定会带更多人来找场子,到时候坑他没商量哎你这一手,让我前功尽弃”
“我乐意。”逝歌淡淡道,“霄暝不足为惧,如今让天界忌惮的,应该是魔界那个籍籍无名的女魔君,潭岄。”逝歌垂眸望着龙渊下,若有所思,“唔,女魔君”
风月漫还来不及发表自己的感想,只听见龙渊之下轰然大作,金芒大盛,万龙齐啸,将海水震得剧烈翻滚,有一股力量冲天而起意图冲破禁制而出。
风月漫往下看了看,自暴自弃了,拿眼睛示意逝歌继续。
逝歌眼底露出一丝笑意,一边往龙渊下加封印一边漫不经心与风月漫道:“听说这个女魔君是近几万年上位的,上位之后多数时日不在魔宫,因而她长什么样,也几乎不为人知。”
风月漫心不在焉道:“哦,这倒是有趣得很。”
“更有趣的是,西极战场便是她挂帅亲征。然而我在西极这么多日子,却从没见她出现过。”
风月漫听得愣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从她脑海中一闪而逝,但因为闪的太快,没有抓住。
轰隆轰隆
深不可测的龙渊逐渐移动,深渊渐渐变窄,最后合在了一起,龙吟花从四周开向中央,逐渐垒砌了一道龙吟花的白龙,威风凛凛地昂首,做出咆哮的姿态定格。
它的嘴里衔着一枚珠子,珠子里正是金光闪闪的金鳞。
龙吟花绵绵不休地低吟着,似最温柔的缠绵之声,伴着白龙周围。
风月漫看了一眼,最后一挥手,以自己的法力凝成了一方小天地,将这里隐去。
从今以后,东海再无龙渊。
龙渊封印,风月漫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暂时将刚刚的那一丝奇怪的感觉放下。
“原来你也知道龙渊的秘密啊。”风月漫拍着逝歌的肩膀将全身重量都倚在他身上,“我还以为就我知道呢。”
逝歌肩膀上一沉,他瞥了一眼,没多说,反过来问她:“玄伊昀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风月漫疑惑,忽而想起了什么,跳起来,用一种夸张的调调道,“哎呀,你不提醒我都忘了!玄伊昀还在下面的说!”
逝歌“呵呵”笑了两声:“演技太过就不像了。”
风月漫理直气壮辩解:“我又不是专业的,你就当没看见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