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那几个孩童越靠近,假石门里却沁出一股颤抖的湿气要将他们围绕。
都说了不要往里跑了,为了几个糖葫芦值得吗?
逝以寻当即改口又道:“好了好了,我不要糖葫芦了行不行,你们快回来!”
“偏不!”
话音儿一落,逝以寻一个灵闪至几个孩童身前,腰间的隐魂剑解开,直直插入那扇石门中,兴奋的嗡鸣声及时断却了那股湿气。
孩童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跌坐在地上。
逝以寻取下隐魂剑,屈指弹了弹凛冽的剑刃,寒着脸道:“再往这边跑,姐姐我就当真不客气了。”
孩童们爬起来便往另一个方向跑。
逝以寻还是不满意,道:“那里也不许去!”
他们一往某个方向靠近霹雳塔,逝以寻便灵闪至前,然后他们就一哄而散,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仍旧是越来越靠近霹雳塔
他们很活泼,让某女一下就意识过来,她已经不复当年的青春年少,跑了几个回合就累得气喘吁吁。
原本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可熊孩子们将自己当做了小鸡,将逝以寻当做了老鹰,邀请她来玩老鹰捉小鸡。
“特么的,要是被我逮到,姐姐我就把你们都变成烤鸡!”
“来呀来捉我呀”
真真是太欠揍了。
终于,当逝以寻以为她的威逼恐吓发生了效果时,几个熊孩子在她前方停了下来。
逝以寻没看路,一个劲儿地冲过去,没能抓住孩子,竟闯进了一个生硬的怀抱,差点将她反弹跌到地上。
一只手及时地扶住了逝以寻。
逝以寻一头热汗,头发散乱地仰头望去,大惊。
不可能啊!难道她的nn失灵了?
不然此刻站在她眼前的宋白玉,一定是她的幻觉逝以寻揉了揉眼,可是他怎么还在呀!
逝以寻干干笑了笑,道:“白玉啊,你怎么来了?”
不等宋白玉答话,逝以寻就指着一边以为她来了个得力的帮手,而有些惧意地抱做一团的熊孩子,道:“快,将他们给我赶出这里。”
这一点,宋白玉很配合,扭头面对孩子,平静中带有一股无法忽视的严肃和压迫,道:“这里很危险,快回家罢,别让家里人担心。”
恰逢几位孩童的母亲寻过来找人了,孩童们顿时似找到了救星一般,扭身就各自哭着找各家妈了他们妈看逝以寻就像是看一个恶人。
逝以寻郁闷了他们很委屈吗?为什么他们吃了她的糖葫芦,还拖她玩了半天的老鹰捉小鸡以后,会这么委屈呢?
逝以寻刚想上前去跟他们妈有礼说礼,顺便提醒一下他们妈,莫要随随便便就将孩子丢在这样的地方,结果被宋白玉横臂给拦住了。
熊孩子他妈就带着人就匆匆回去了。
逝以寻在他们背后放狠话道:“明儿最好不要到这里来,被我看到了,不会对你们客气的!”
其实,这纯粹只是气话而已。怎知第二天,逝以寻为她此时此刻的多嘴受到了报应。
眼下,霹雳塔前面,就只剩下逝以寻和宋白玉两个人。
宋白玉不说话,逝以寻便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为之前给他下nn而解释道:“你知道的,为师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带你来不是为了让你有危险,只是想弥补一下当初给你留下的遗憾。”
宋白玉眼梢轻抬,语气轻佻:“所以师父就给弟子下药?”
逝以寻听得出来他的意思,就是即便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也不能这样说下药就下药。
上回那药下在她自己身上就十足劲道,怎的这回在宋白玉身上就没多大效果呢?莫非她在药理方面的天赋也是一阵儿一阵儿的?
逝以寻讨好地贴过去,谄笑:“为师知错了成不?下次不药晕白玉了。”
宋白玉仰头去看高耸着的霹雳塔,平静得有些深沉,道:“师父怎么样都好,但这件事情,一定不要再撇下白玉。”
逝以寻抠了抠嘴角,试探着问:“包括为师想霸王白玉也可以吗?”
宋白玉回神过来,不动声色地看某女,后者赶紧摆手,“当为师没说。”
宋白玉取出一条手帕递给逝以寻,道:“师父先擦擦汗。”
逝以寻接过帕子抹了一把额头,再背对着宋白玉道:“白玉可真体贴,为师的发髻快散了,白玉能不能帮为师重新扎一下?”
宋白玉愣了一下,却还是抽出挽发的簪,给逝以寻重新将散下的发都扎拢了起来。
他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十分的温柔,舒服得让逝以寻直想瞌睡。
“好了师父。”
逝以寻回了神,拉着他便离开了霹雳塔,走在街道上,道:“那我们回去休息罢。”
不管是在玉泱山上还是如今下得山来,一连几夜的月色都是晴朗得不怎么正常。她和宋白玉在街上,还能被月色拖出长长的影子来。
逝以寻难得得一路沉默,宋白玉问:“今晚师父一人来这里,是想怎么做?”
她实话实说道:“怎么做,无非是先来探一探风,若是有可能,便赶在霹雳塔塌下去之前灭了里面的妖物。”
说着,逝以寻看了宋白玉一眼,耸肩,“原本是打算今晚动手的,但你也看见了,显然今日不怎么顺利。”
逝以寻不知道宋白玉想到了什么,忽而低垂着的眼梢便上扬,唇角也晕开若有若无的弧度。什么事让他这么开心,竟是在笑?
她忍不住问:“为师行动失败让白玉这么高兴?”
宋白玉目不斜视,夜风扬起了他的道袍和发梢,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最令人着迷的气息,他口吻轻轻松松道:“原来师父也会被孩子牵着鼻子走。”
逝以寻不赞同道:“那是为师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若为师发起狠来,不将他们个个收拾得屁股尿流。”
“那接下来师父打算怎么办?”宋白玉及时抓住正题,问了一个无比凝重的问题。
逝以寻掂了掂下巴,思索了一阵,道:“这里的人对霹雳塔有一种莫名的崇拜,想必塔中妖物就是借着鼎盛的香火,和来往人迹,而从他们身上吸取灵气。”
“再隔不久,霹雳塔也关她不住了。趁着还没下雨,必须把她做了,否则雨一落下来,后患无穷。明后日逮个时机,你负责驱散霹雳塔四周的人,给为师留个空间,也莫要让她危及他人。必须在白天,到了晚上阴气太重对你我不利。”
宋白玉认真道:“以弟子一人之力,恐怕无法守住霹雳塔不受人靠近。”
“那怎么办?要为师和你一起守吗?谁去除妖孽呢?”逝以寻突然灵光一闪,看着他道,“白玉你要记住,像我们这种人通常代表正义,是可以借官方力量的嘛。”
宋白玉似懂非懂。然而到了第二天,他就彻底地懂了。
只是他们还没去找官方力量,官方力量先来找了他们。准确地说,是来找了逝以寻。
一大早,官府的人就将客店围了个严严实实,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
据说,他们是在寻找一个江湖骗子,穿了一身道袍招摇撞骗,企图以糖葫芦哄骗孩子,从而达到拐卖孩童的邪恶目的。
昨晚,那个江湖骗子在霹雳塔前相中了几个目标,以糖葫芦诱拐哄骗不成,竟恼羞成怒拔剑相向,凶恶至极。他们今早一大早就接到了几位夫人的报案,故而前来查探。
当时宋白玉去点餐了,逝以寻才刚刚起床下楼吃早饭,见有热闹看,哪能少得了她的。
听官差们说完了这件事以后,逝以寻正在脑中回味,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一两分耳熟。
当大家都用一种十分惊奇的眼神看向她时,官差们循着大众的目光也朝逝以寻看来。
官差头头手里还拿着一张画像,逝以寻定睛一看,蓦地又觉得那画中人有一番熟悉。她看着官差,官差突然打了个很吓人的招呼:“抓起来
特么的这演的是哪出啊?!
逝以寻有礼貌地解释道:“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我不是你们说的江湖骗子。”
官差甩给她一句:“等回到衙门你再说吧,胆敢诱拐孩童,不会冤枉你的!”
“那等我和我徒儿打个招呼先罢!”
“少罗嗦!”
于是三下五除二,逝以寻就被官方人马带离了客店,以至于她和她的早饭错过了不,是和她的宋白玉错过了。
逝以寻就知道,在街上不说,等到了衙门,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儿。
这个时候县太爷压根儿还在睡觉好么,逝以寻一进衙门就是直接蹲大牢啊
面对锁牢门的官差,某女义正言辞道:“我有话说!”
官差看了逝以寻一眼,道:“等哪天大人想起你来了,再说吧。”
逝以寻退而求其次:“那大哥,能包早饭么?贫道腹中羞涩得很。”
官差再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始检查锁有没有锁牢,最后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凡夫俗子,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牢房很窄,但谷草干燥也不见耗子小强之类的生物,兀自坐了一阵,逝以寻实在饿得慌,便起身叉着腰,在牢里走了两圈,跟着也检查了一下锁有没有锁牢,发现委实是锁牢了之后,对窗寂寥地叹了口气。
宋白玉啊,你何时才发现你师父我不明就里地蹲了大牢呢?我是真的很冤枉,比窦娥都还冤,一来我不是江湖骗子,二来我没有拐卖孩童,三来我的糖葫芦白给那些熊孩子吃了
可喜可贺,临近中午的时候,宋白玉总算是来了。
“师父?”
彼时,逝以寻正百无聊赖地衔着一根稻草,看见宋白玉站在外面,由官差打开牢房的锁,走了进来。
“师父,你怎么样?”见逝以寻一言不发,宋白玉紧张地问。
逝以寻看着他的脸,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心酸来袭道:“你再不来,为师就要不好了。”
宋白玉一进来,逝以寻就看见了,还提着一只食盒。
还是徒弟懂她啊。
不等宋白玉主动提出吃饭,某女自顾自地就打开了食盒,见里面有丰盛的几样肉食和几只馒头,不由食欲大开,先前的郁卒去了一半。
逝以寻一边吃,宋白玉就一边道:“师父对不起,弟子没能第一时间赶来,让师父在这里受了委屈。”
逝以寻摆手安慰道:“又不是白玉的错,不要紧。况且为师也觉得这个地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只是为师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弟子知道。”宋白玉理解地点头。
逝以寻惊奇地看见,如此悲凉的氛围之下,他居然还半垂着眼,眼梢上挑。好像是他一点也不为她感到难过,反而有点开心?
嗳,罢了罢了,反正她也没什么损失,能让这闷徒弟偶尔心情好一次,她这点付出还是十分愿意的。
于是逝以寻又提醒他道:“回头别忘了,你要去向县太爷解释一下。不然还不知道为师要被关到哪个时候。”
逝以寻说着,仰头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气,“不出五日,时雨就会降临。白玉你想办法快些将为师弄出去,不然到时候误了大事就不好了。”
“弟子会的。”宋白玉再点头。
后来宋白玉和逝以寻草草道了别,说是就要去找县太爷,好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还她清白。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有可能是宋白玉和那县太爷一天一夜都没能解释出个结果来,害得她在牢房里度过了一个孤独凄凉的夜晚。
逝以寻是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不到非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轻易越狱的。这一切都还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
第二日,宋白玉依旧拎了一个食盒来看她,带了辣子味儿呛鼻的鸡肉和羊肉,还有一小碟她最爱的梅子糕。
不等逝以寻问,宋白玉便主动交代:“昨日我去向县太爷说清楚了,师父莫慌,很快就能出去了。”
逝以寻开心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宋白玉眼梢轻轻一挑,千转百回地看了逝以寻一眼,只消那一眼,某女浑身骨头都酥了去了。
他道:“我找到了前夜的几位孩子和夫人,让他们来县衙替师父做了证。也向县太爷表明,师父纯粹只是醉了酒,才会在那里逗弄几个孩子,没有要拐跑他们的意思。”
这个说法有点信服力。
另外,宋白玉还道:“还有师父说的借力,弟子已经向县太爷借了人手,打算于今天下午驱赶城民空出霹雳塔,好降服塔内妖物。”
逝以寻衷心地对宋白玉竖起了大拇指,道:“白玉啊,你做得很好。”
“来,师父,快吃罢,吃完我们便出去。”
“师父好吃么?”看见逝以寻大快朵颐,宋白玉双目微窄,问。
她道:“白玉啊,你真是为师的贴心小棉袄。为师吃得很满意。”可能是即将出去重见天日了,她胃口甚好。
“师父喜欢就好。”
一吃饱,瞌睡就上来了。宋白玉边收拾碗筷,边在她耳边嗡嗡说个不停,大致说的什么她是没有听清,不甚烦扰地竖指堵住了他的唇,嘘了一声道:“白玉别吵。”
头一点比一点沉重。
眼皮开始打架,下眼皮不敌上眼皮,终于被上眼皮压住时,耳边的一句话却是清晰无误:“一报还一报。师父请好好睡一觉罢,等醒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糟糕!她是被这宋白玉暗算了!然而想喊出声来,却是浑身无力,最终意识陷入了黑暗之中,再无反应。
迷迷蒙蒙之中,额上落下几滴冰凉。
好一阵,逝以寻才逐渐找回了知觉,厚重的眼皮,几经努力,才勉强瞠开一条缝。
窗外的天色阴沉无边,乌云滚滚,竟是有几滴雨水从外面淋了进来下雨了?!
逝以寻被这一认知惊吓地瞬间清醒,趴着窗户往外一看,大惊。
果真有三三两两的雨滴落下,不是很密集,但后果已经很严重了!
逝以寻头重脚轻地直着身,想必是药效没过,还浑身乏软无力,走到牢门前扯了扯锁,锁却牢实得很,不由有气无力吁道:“有人嘛来人呐,要出人命了”
起初没人理会她,但逝以寻将锁拨弄地铃铃响,不一会儿就有一位不耐烦的官差走过来。她急忙道:“我我中毒了”
兴许是逝以寻脸色不怎么好,此刻表现又这么的惨烈,一时间将官差诓到了。官差问:“何人下的毒?”
她道:“上午,上午吃的饭菜里有毒”
官差一下就识破了逝以寻的谎言,怒目道:“上午?上午你不是睡着了么,怎么会吃了饭菜,又怎么会中毒?”
逝以寻心头一凉,问:“那我徒儿给我送饭菜不是今天上午吗?”
官差道:“是昨天上午!”
她竟被宋白玉下药睡了一天?这下太严重了。
逝以寻卡着自己的喉咙,露出了万分痛苦的表情,道:“不行了!我不行了!我病入病入膏肓了。”说完,她浑身一僵,直愣愣地倒地不起。
事实证明官差是个老实人,一见状就吓到了,连忙问逝以寻有没有事。这种事情,她能回答他嘛,除非她是傻子。于是某女一直挺尸。
官差彻底慌了,连忙哆嗦着取出钥匙来,给她开锁打开了牢门,蹲在逝以寻身边,先是探她还有没有呼吸。
多少还是一个有经验的官差。
机会来了,逝以寻趁其不备,翻手就扣住官差的脉门,官差被她这死而复生的状态吓得抖了一抖。紧接着她另一手往他后脑一敲。
成功地敲晕了他。
事到如今,逝以寻仍旧是想说一句,她乃良民啊。不是非不得已的情况,一般她不会这么做的。眼下,就是到了非不得已的时候。
逝以寻扶着墙,一路跑出去,见到了外面的天,雨滴打在她的面皮上,让她头重脚轻之感缓解了些。
逝以寻望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宋白玉啊,你这一记药也太狠了
前两天,她只让他睡了一个时辰不到,现在,他居然让她睡了一天。
这种做法,真真是太幼稚了。
逝以寻赶紧解下隐魂剑,御剑飞行至上空,看准了霹雳塔的方向直冲而去。
想来,今日的疏通工作做得到位,又开始下雨,外面无多少人迹。仅有的稀稀疏疏的人,都是拿外衫遮头往家跑。
去到霹雳塔,见此场景心中便是一沉。
诚然,宋白玉能说服县太爷,调动官方力量守住这霹雳塔,是一件好事,但在这种下雨天,却不是一个好时候。
他们皆倒地沉睡,是被吸走了过多的精气。
霹雳塔中镇压的,是一只雨妖。
一到下雨天,便是她力量最强的时候。她吸食人精气有一种变态的爱好,不喜一鼓作气将人吸干,而喜连着人的脑髓一起慢慢享用。
十年前,因为时雨连连,她善于以水隐身,故而很久都没能收服了她。城中因此有不少人遭了她的毒手。
后来她隐匿在湖水中,逝以寻无计可施,以剑划开地表,将满湖的水尽数引下地里面,让她无处遁形。
当时她又想遁入雨中,逝以寻眼疾手快,便斩断一山之山脉,借着隐魂剑的神力,移山而来,将她彻底压在了下面。
雨妖,是怨气凝结在雨水上而形成的妖灵。随着雨水的变化多端,它们也善变得很。但通常,能够依附在雨水上的怨气少之又少,那必然是感动了天地之间的哀怨才能够办得到的事情。
雨妖的背后,必然隐藏着一段可歌可泣的怨事。
是以当年逝以寻念及此,才没有一举消灭了她。而是让她在霹雳塔下虔诚悔过。只要霹雳塔稳如泰山,她便永无逃脱之日。最终她也会随着霹雳塔被风吹日晒着,逐渐消磨而神形俱灭。
只是没想到,这雨妖不知悔改,竟想着吸收香火和人气来突破霹雳塔。
看来她这十年来过得是相当艰苦朴素,竟有能力做到这个份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