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07章 千面狐(1 / 1)凉凉公举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慕罹失神地掇了掇逝以寻的手臂,道:“其实罢我觉得我昨天把你从那个什么少君的新床上掳回来,是一件好事”

逝以寻抽了抽眼皮,昨日不声不响地走了,也不知玄想那边如何处理的,慕罹眼下一提,逝以寻寻思着她应该找个时候回去跟玄想解释一下。

等黎非这头安定下来,等她拿到七音绝回去向天帝交差了。

逝以寻问道:“何以见得?”

慕罹眼珠子转了转,说:“我估摸着师父他挺喜欢你,都已经亲亲了你不嫁给那个少君了就跟了我师父也挺好,我觉得我师父比较帅,人又很温柔虽然你从姐姐晋级为师娘有些占便宜,但我还是蛮开心的”

逝以寻顿时有些不稳,定了定身形。

随后她跟慕罹一起去帮黎非收拾,整个院子里里外外在三人的努力下,变得整洁了许多。倒真有几分凡人一家子居住在一起的其乐融融之感。

慕罹人长得又十分的乖巧,他一溜烟儿窜出了门儿,道是去隔壁邻居那里要一些吃的来。据说每每他可怜巴巴地去到邻居那里,邻居喜欢他又怜悯他,总会给他各种各样的东西吃。

逝以寻便坐树下桌前,与黎非闲话,见他举手投足间娴雅淡然,不由担心地问道:“你身子可有不适?刚刚醒来,便不要这样劳碌。”

黎非淡淡的笑了,道:“无碍,躺得久了,这样多动动也是好的。”

“听慕罹说你遇上了一个邪仙?”逝以寻又将话题落在了他的所遇上,问。

黎非神色没有变化,但那双一向温暖的眼,却忽时沉了下来,道:“不知是我遇上的,还是被他找上的。且论厉害程度,不比那日硬闯我为你布置的镜花水月之结界的般若境药师重砚弱。”

逝以寻愣住了,听他安静道:“我能从他手中逃过一劫,算是大幸。”

逝以寻惊讶了,她惊讶的不是这世上有比重砚一样厉害的人物,她惊讶的是黎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能从那样厉害的邪仙手里逃脱。

是以逝以寻也不避讳,径直问出了口:“听说,你用七音绝为我布置的结界,靠的是上古魔族的术法。”

黎非顿了顿,眸中带笑,道:“确是,不然我又如何能有这枚印记。”

逝以寻道:“昨晚你说,我不问问你是谁,接近我有何目的,甚至不想想你将我骗进梦境里,制造重重惊变险象,想置我于何地,我不知道,有关你的一切都不清楚,唯有知道你叫黎非,把你当朋友。那现在,你能告诉我吗?”

黎非安静了半晌,笑得如一朵凡尘俗世里不惹半点污秽的莲,道:“第一次遇见你确属偶遇,知道你被狼群围攻游刃有余,但计较了一番,还是搭手救了你。认识你总比不认识的好。第二次,我便是为了七音绝来找你。”

逝以寻亦是笑着,但她想,自己笑得一定很勉强,道:“原来一开始,你便是有目的地接近我,因为你知道迟早有一天能从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七音绝虽为中天帝所有之物,但那却是从上古魔族手里夺来的。七音绝唯有配上上古魔族的术法,才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日月颠覆斗转星移,时间倒转水往高流。”

后来逝以寻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但都不再敢问出口。她怕自己知道得越多,便越觉得黎非很陌生。

于是逝以寻只道:“虽不知道你拿七音绝有何用,也不知道你怎会一身上古魔族的术法来控制七音绝,但我想说的是,若有一天,你用七音绝做出伤害天界的事情来,就算你我是朋友,我也不会就此算了的。”

黎非一点儿也不惊讶,似乎早会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挑了挑眉,道:“这才是逝以寻。”

逝以寻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又道,“如今我这般境地,就是想再用七音绝做个什么也是自寻死路了。你且放心,七音绝我会还你,但不是现在。”

逝以寻望着他,轻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想回到过去?找你的故人?”

她没有忘记当初他说,曾有一位故人香消玉殒,若是他想为了那位故人而穿梭很久的过往,得需要多么炉火纯青的修为。

黎非怔了怔,依旧是那如沐春风的笑,道:“我不会置你于不义之境就是了。届时你将七音绝回归九重天,如若我再有需要七音绝必不会再假你之手。”

“莫不是你还要光明正大上九重天去抢不成?”逝以寻问。

黎非没有回答,可那眉宇之间看似温和却一派幽沉得有些薄凉的神色告诉她,一切不是没有可能。

慕罹要了一些大米和青菜,再加三只鸡蛋,兴冲冲地跑了回来,在院子里安好了小灶就地煮吃食。

慕罹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瞅了一眼黎非,道:“师父为了掩人耳目,在这里我都暂且叫你爹爹叫小逝姐姐娘亲罢,他们也都知道了我们是三口之家。”

黎非漾开唇角,安静地笑,道:“也好。”

由于黎非身上的魔气被逝以寻的半颗凤元暂时稳定隐藏了起来,因而不必太担心之前找麻烦的那个邪仙会找上门来。

慕罹对人界的市井很是好奇向往,如今黎非暂时又不能动术法,倘若逝以寻带着慕罹去了市井,留黎非一人在家,难免有些不安心,于是下午时分“一家三口”齐齐出了家门,去市井逛一逛。

慕罹对周遭的事物一概都觉得新鲜,不管看什么都能看出一种平和喜爱,而又放开无遗憾的领悟来。

慕罹吸着糖葫芦走在黎非右边,逝以寻走在黎非左边。他嘴巴边还挂着红糖,忽而仰头道:“爹,你牵着我和娘走啊,街上这么多人,要是一会儿走散了该怎么好?”

黎非低低笑了笑,唇角轻启,说出的那个字恍若细雨润物,丝丝缕缕。不经逝以寻反应,他便握住了她的手。

他像是昨晚抱她那般,呓念了一声:“寻。”

逝以寻抽着眼皮,看着慕罹舔了舔嘴角的糖渍,向逝以寻咧嘴一笑。可那纯净的笑容,又带着满满的释然和心安。

逝以寻有些不忍。

想必慕罹他自己也知道,他时日无多了。

逛完了,回家时他央黎非给他买了不少凡间小童喜欢玩的东西。

一进家门,他就兴致勃勃地对黎非道:“师父,你知不知道小逝姐姐的亲事?”

逝以寻扶额,道:“慕罹你够了,这件事就不要让你师父知道了!”

黎非了然笑看了逝以寻一眼,道:“她和东海少君的亲事?”

慕罹道:“是啊,那日小逝姐姐本来就要嫁给那个少君了,可是我一去她便不嫁了,急急忙忙跑来找师父你。我觉得在小逝姐姐的心里,师父比那个什么少君要重要,以后要是慕罹不在的话,师父要对小逝姐姐好,小逝姐姐也要对师父好”

逝以寻嗔他一眼:“慕罹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慕罹也惊觉自己情绪实在有些低落,不由住了嘴。

黎非抬眼看着逝以寻,眸中点点惊诧:“你,逃亲了?”

逝以寻看看天,天高云淡清风习习,忽然想看天边云霞如绯,静道:“等你好了,我再回去嫁他。”

“对不起。”

逝以寻摆摆手,道:“没事,反正迟早我也是要嫁他的。”

慕罹嗤了一声:“你跟少君礼都没成,还嫁他干啥,你就跟了我师父罢。”

逝以寻跟黎非都没有吭声。

只是,后来,即便逝以寻想嫁给那绯衣青年的竹马,却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傍晚,让慕罹看好黎非,逝以寻独自出门,打算去弄点药材回来给这一大一小调理调理,虽然可能效果甚微,但有总比没有的好。

天界暂时是不大可能回去了,要是让天界里的人发现了黎非的踪迹,兴许他就要被抓回去问罪了。

那重砚呢?重砚能救黎非么?

也仅仅是这样想想罢了,如今正在风头上,她逃了玄想的亲跑去找他,难免会让人误会。给他名声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就罪过大了。

这件事需得缓一缓。

出门时,黎非也没阻拦逝以寻,只温温和和地叮嘱道:“你也只剩下一半修为,出门小心一些。”

逝以寻点点头:“知道,你别担心。我很快便回来。”

后来她去了不远的山头,离仙山差得远,但总归是有几分灵气。是以她在陡峭的崖壁上落了脚,想寻寻看有没有芝草一类的药草。

慕罹能够撑到现在,全凭一口精气。有了芝草,还可以续一段时间。

夕阳沉沦进了山谷里,万物沉浸下来,淡淡的湿气笼罩在山涧,有些凉。

逝以寻在崖壁上一路寻找着,偶尔碰上些少见的小花小草小动物,大多数长得极为灵秀却毒辣非凡。

逝以寻不去碰它们,偏生它们要往她身上凑,吸她一滴血够它们滋长百年。

实在惹得某女不耐烦了,干脆祭出隐魂剑将它们削了个干净。

对于药理,逝以寻懂得不多,药材也认识得少。芝草这种药草能滋补精气配合修炼还能提升修为,不管是仙还是妖魔,吃了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可惜,难寻。

也只有像般若界那样的地方,才会一长一大片。

逝以寻转遍了整个陡峭悬崖,都没能如愿找到一只灵芝仙草。便转而打算去另一山头再找找看。

哪想,这个时候忽然山涧起了一趟晚雾,飘飘渺渺,万物都蒙上一层朦胧感。

“阿寻,上哪儿去。”冷不防身后有一道浅浅淡淡的声音传来,带着缱绻万千的笑意,能将风都给融化了去。

逝以寻颤了颤,转过身去,看见薄雾迷蒙当中,缓缓走出那再熟悉不过的绯衣人影来。风华无双的轮廓,细致如画的眉眼,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墨长的发如黑色绸带拂风浅浅飘扬。

“玄想”逝以寻没想到,这么快他便找到她了。更加没想到,没有想象中的怒气勃发,他总是这么一副包容的带笑的神情。

“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找你,为何你总能跑这么远,要让我那么疯狂努力地去寻找”玄想缓缓走近,低着眸笑看着她,最终将她稳稳收入了怀。

“玄想,我以为以为你要生我一段时间的气才是。”逝以寻闷闷靠着他,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那一刻心里却空洞得厉害,仿佛什么都不能够抓住,连眼前的人也不能够抓住。

忽然她想起那日,她遇到黎非,他去老树林找到她时的光景。逝以寻记得他跟她说,说不定真有一天,他会忘记来找她了,不在意她了。

此时此刻,逝以寻却足够的害怕。害怕真的有那么一天。

“玄想,我不是故意要逃亲的,我喜欢嫁给你,但是我朋友他受重伤了,我找到了姑父的七音绝,打算朋友的伤好了,我拿回了七音绝,再嫁你一次。你觉得好不好?”

玄想没有回答好不好,他只淡淡然笑着,温润的手指摩挲着她的面颊,缓缓俯下了头来。看着他靠近,逝以寻垂了垂眼,终是阖上了双目。

只可是,这就像一场美好的梦。

那温软的触感最终没有落下来,忽而一道清润的声音入耳:“姑娘且小心,莫要被迷惑了双眼。”

紧接着腰间便是一紧,有人自身后搂过逝以寻,将她带离了飘渺的白雾。

随之整个人渐渐从混沌当中回复了清明。

“那是千面狐。”

千面狐,逝以寻有听过,却是头一遭见到。

不想在这平凡的山头,居然也能遇到这种妖精。但凡人受了他的引诱,他便会变幻出对方心目中的人的模样,借此与人接触,吸收人的精灵之气。

逝以寻怔了怔,抬眼看去,果真方才的一团白雾顷刻收拢压缩,直至最后化作一缕人形。是个男子,模样生得却千娇百媚,极为媚惑,嘴角还未及浸上笑意,便被身后之人抬手捏出仙诀似击中,随后变了变脸色,迅速化作一尾白毛狐狸逃窜了去。

逝以寻挣了挣身,腰间的手才松了去,问:“姑娘可有碍?”

“我无碍,多谢这位”逝以寻扭头过去,看见眼前这人一身白袍翩跹,墨发三千,眉目轮廓清朗,一双眼带着笑,唇上扬三分。竟是一个十分好看的神仙,不惹尘埃,仿佛生来该超脱于万物之上。

逝以寻咽了咽口水,不知该如何称呼,直呼“仙友”似乎有些唐突,最终出口唤了声,“公子。”

“公子?”白衣人听到这个称呼便笑了两声,形容谦谦温和六畜无害,问,“姑娘是在这山上修行?往后该注意一些,莫要叫一些小怪钻了空子。”

“啊对”,逝以寻点点头,“多谢多谢,方才要不是你及时出手,恐怕我已经被迷惑了去。”

“怎的这个时候了,还在这处不归去?”

逝以寻抬手搭在眉骨四处望了望,见暮色四合天边已擦黑,群山在视线里渐渐化为重重黑影。

她道:“实不相瞒,我找药呢,能给我朋友续精气、调理身息。”

“原来如此”,白衣人点点头,“这附近山上可能没有姑娘要找的东西,如若不嫌弃,可随我来。我赠药给姑娘。”

逝以寻有些惊诧:“你是修医仙的?”

他挑了挑眉:“也算是。”

逝以寻顿时大喜:“那真是太好了,你能赠药给我,我真是求之不得!”

这位白衣公子叫安辙,据说是这山间一代修行的散仙,平素就喜好医理。后来他带逝以寻去了他修行的山头,外有一道极为微妙不易察觉的结界。由此可见,此人心思细腻得很。

一进山中,即便是夜晚,也都月朗星稀虫鸣蛙叫,竟意外地让人觉得静谧。

山谷深处,有一所精致的小木屋。一路走来花花草草,安辙说那些植物俱是可以做药用。到了木屋前院,屋中烛灯自亮,在院中将他二人的身影拉长,将院中的光景照得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他种了许多药。

安辙是个大方的神仙,蹲去一方角落看着一盏盆栽,温润如风道:“想续精气、调理身息,当是紫灵芝草药效最好。”说着他便在盆中取了一株芝草出来,转身递给逝以寻,“带回去给你朋友试试。”

逝以寻有些怔忪地看着他所说的紫灵芝草,应当是十分珍贵的。她咧嘴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接过,道:“你我不过一面之缘,却赠我如此昂贵之物,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安辙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是在为我自己积德罢了,姑娘不必介怀。”

逝以寻抬头看着他,笑:“你叫我逝寻罢,总而言之,多谢!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逝寻”,逝以寻与他道了别,转身便欲回去,他在身后忽然叫住了她,笑眯着眼睛,“如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便是。”

逝以寻道:“到时你莫嫌我叨扰就是。”

等回到小巷子的时候,已然是小半夜过去了。不想在黑暗的巷弄里,对面有人走过来,走得不紧不慢,沉沉稳稳。

忽而脚步在三丈开外停住了。逝以寻亦跟着停了下来。

“寻。”

那样一声短促而温暖的呼唤,能卸去她的所有疲惫。

“嗯,我回来了。”

黎非走近了来,让逝以寻诧异的是,他倾身过来,将她轻轻抱了抱,随后牵起了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带着她往回走。

他静然道:“你出门久,趁慕罹睡着了,我便出来找找。不想才没走出多远就找到了。”

逝以寻仰头看着他的轮廓,道:“你很担心我?”

“担心。”

逝以寻躲开两人之间的那种微妙感,咧然笑道:“我出去找药了,幸而今晚运气比较好,还真被我给找着了。你放心,你一定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的。”

到了家,逝以寻急忙将紫灵芝草拿出来,按照安辙所说的做法,蓄了一碗天露,将芝草完完全全融于天露当中。给黎非喝了一大部分,剩下的小部分趁着黎非没注意时,给熟睡得几乎没有人气的慕罹强行灌了下去。

其二日慕罹起身,比往常越发精神,神清气爽。

私底下他拉逝以寻到一边,紧张兮兮又可怜巴巴地问:“小逝姐姐,你说我这是不是回光返照了呀?我觉得、觉得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舍不得走”

逝以寻敲了敲他的额头,道:“有你小逝姐姐在,完全不必要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你只顾着每一天都活得开心活得有姿有色便好。”

随后逝以寻每隔一段时日便去安辙那里去要仙草仙药,安辙很大方,除了赠紫灵芝草,他也会赠逝以寻别的药,只需她将黎非和慕罹的状况详细说与他听。

安辙如此尽心尽力,逝以寻十分感动,感动之余便笑叹,哪天要是遇上了九重天上的司医神君,一定向司医神君引荐他,让他早日载入仙籍成为正统的神仙。

彼时安辙只淡然地笑笑,道:“浮名与虚利累人累己,倒不如纵意山水来得自在。”

即便是有了安辙的药物维持,黎非的情况尚且稳定,周身仙魔不定的气息都平静了下来,但慕罹的情况就不尽如人意了。

他的修为连同着丹元,也都没有了。安辙的药能暂时帮到他,可这种境地不成持续多久。

这日天晴,慕罹在院子里玩泥巴。他跟草地里的小虫蛐蛐甚为合得来,约莫他当虎儿时很少和比他小的家伙结伴玩耍,因而一蹲墙角就是一半天。

而黎非则用闲置的木头桩子来做家具。

他黑衣广袖扫过木块,手指拿着木架打算给慕罹做一张小床。那眉宇之间的柔和,真有些像是慕罹的父亲。

逝以寻看着玩耍的慕罹,道:“黎非,我要出去一趟,可能这回时间会久一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