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有三场,每场有三天,这九天考生都要住在考棚里。
宋奶奶和许氏给宋思做了全套的新被褥,新衣服还有帕子。
第一场是在八月九日,考虑到要提前去府城卖薄荷油,宋宛月决定八月初三就动身。
一大早,宋家人就全起来了,刘翠兰和宋树今日也没有出摊,留在家里给宋思送行。
村长也来了,这可是这么多年来宋家村第一个去考举人的,他手里拿着一个帕子,里面包着几个熟鸡蛋,递给宋思,“拿好了,路上吃。”
宋思没有推脱,接过去放好。
村长不知道考子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但他前几年听说过十几里外的村里的一个老秀才去府城考试,考了一半就昏倒在考棚里了,据说是紧张的。
他斟酌着叮嘱,“宋思啊,你的学问在学院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这科考呢自然也不再话下,你记住,别紧张。”
“我记下了。”
村长还是不放心,还想说些什么,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别的话来,拍了拍他肩膀,“好好考,争取为你们老宋家光宗耀祖。”
宋老爷子帮不上什么忙,在一边站着看着,看到村长来了,转身进屋,拿了烟袋出来,“村长,整一口。”
两人去了一边,还没抽两口,大门外便传来马车声。
村长诧异,“宋贵,你们这是雇了马车?”
清平县到府城可不近,雇马车需要不少的银子,但转念一想,宋家卖凉皮这些日子肯定没少挣,雇辆马车宋思路上还不受罪。
宋老爷子也没隐瞒,主要是一会儿顾义进来,想隐瞒也隐瞒不住:“我们家里哪有那么多的银子,是顾少爷的马车,他正好去府城串亲戚,捎思儿一路。”
村长信以为真,“那可真是太好了。”
宋林和宋树已经迎了出去。
门外停着两辆马车,前面的比顾义平常坐的要大很多,后面一辆和平日接送他们的差不多。
马车后,立着六个小厮,看上去除了比小四年纪长一点,没什么特别的。
“伯父、二叔,大哥的东西收拾好了吗?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顾义前来催促。
“收拾好了,您稍等,我们这就去搬出来。”
宋树转身回院子。
宋林则是往马车后看了好几眼,除了这几个小厮,没看到有特别打扮的人,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顾少爷,就这么几个人跟着你?”
实在太少了,路上要是遇到什么事,这几个人都不够人家揍一顿的。
“他们几个足够了,您别看他们不起眼,打架一个顶三。”
宋林半信半疑。
被褥、衣服、书筐,全都搬到了马车上,最后只剩下了薄荷油。
怕在路上有碰撞把薄荷油洒了,宋林这些天在家里,用青草把瓷瓶都缠了一层,因为有村长在,不好就这么背出去,宋树和宋慎还有宋林遮盖了一下才背出去,放去了马车最里面。
宋家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左邻右舍,过来打听。知道今日宋思是去府城赶考,纷纷奔走相告,不大一会儿,宋家门前便聚集了大半个村子的人,围着宋思,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祝愿的话。
村长从院子里出来,在门框上磕了磕烟袋,“天色不早了,他们该走了,都让开。”
人群迅速后退,让开了一条路。
顾义先上了马车,然后是宋宛月,最后宋思才上去。
刚才看到两辆马车,村里人就很惊讶,再看到顾义和宋宛月也跟着上去,就更惊讶了----没听说宋家丫头和顾家少爷定亲呀,怎么两家关系这么近了?
马车缓缓启动,朝着村口而去。
宋家人跟在后面,一直送到村口才停下,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消失在远处。
马车内,摆了一张大桌子,桌子上各种糕点和水果都有,旁边还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放着棋盘。
顾义上了马车后直接坐在小桌子旁,“大哥,下一盘?”
看他不着痕迹的耍着小心机,宋宛月嘴角抽了抽,宋思自幼爱学习,若说读书没人比得过他,可对于下棋,他一窍不通,不是不爱学,而是没人教。
宋思凉飕飕的看顾义一眼,移坐了过去,“如何下?”
“大哥不会?”
顾义很是“惊讶”。
宋宛月撇过眼,拿起一块西瓜,慢悠悠的吃了一口。
“我应该会吗?”
宋思不轻不缓的反问。
顾义被噎住。
宋宛月笑的嘴里的西瓜籽差点喷出来,在心里给宋思竖了一个大拇指,能把顾义噎的说不上话来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如何下?”
宋思再次问。
这次顾义不敢“作了”,老老实实给他讲解下棋的规则。
宋思一点就通,拿了白子,示意顾义先下。
顾义有意杀他的锐气,气势如虹,上来就步步紧逼,宋思不慌不忙的应对,输了也不气馁,收了棋子重新下。
一局,两局,三局……
不知道下了多少局,宋思依然精神很足,顾义却坚持不住了,把手里的棋子往棋盒里一扔,“不下了,打死我也不下了。”
大半个上午,坐着动也没动,累死他了。
宋思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没理他,收回视线,自己琢磨眼前的棋局。
顾义一骨碌爬起来,挪到宋宛月身边,委屈的道,“小丫头,我要累死了。”
“活该!”
这样说着,还是倒了一杯水给他,顾义接过,一口气喝干净,趁着放杯子的工夫又往宋宛月色身边挪了挪,小声,“大哥简直不是人,哪里有坐了这么久一动不动的?”
他原以为宋思连着败了几局以后,就会深受打击,和他一样扔了棋子不下了,那时候他就可以好好的“嘲讽”他,没想到他会在输了几局以后还锲而不舍,最先受不住的反倒是自己。
“大哥考秀才那会儿,一天只睡两个时辰,别说大半上午,就算是下一整天他也不会先放弃的。”
咚!
顾义生无可恋的把脑袋磕在桌子上,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以后再也不敢生出嘲讽宋思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