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情清了一下嘶哑的嗓子，眼底闪过一抹流光，缓缓的开口：“你先过来，我们再详谈。”

宁衍的眉头随着林长情的这句话，猛地拧在了一起，他深吸了一口气，挂断电话，后退一步拉开他跟蓝芯之间的距离。

“你先去医院吧。”

蓝芯心里也有些着急，说起来，宁老夫人除了对她的说过一些不中听的话之外，其实上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而她又疼爱了宁衍一辈子，更是对宁衍来说，最重要的人。

宁衍顿了一下，目光深沉的看了蓝芯一眼，问：“那你呢？”

“我就不过去了，我怕我去了，加重宁老夫人的病情。”

蓝芯清淡一笑，这种事情，实在是没有必要矫情，宁衍选择跟乔俏断绝关系，是因为她，而宁老夫人和乔俏的关系有多么的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她根本就不打算过去。

“那你等我回来，我们到时候再聊。”

宁衍嘱咐一声，看着蓝芯点头才转身离开了别墅。

汽车引擎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蓝芯撩开房间里的窗帘，目光直直看着窗外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车子，心里百感交集。

宁衍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宁老夫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转到了普通病房里。

宁衍先去了病房里看了宁老夫人，她脸上形容枯槁，就算是睡着，眉头也是紧紧的拧在一起，眉目之间沉着无数的郁气。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目光深直的盯着躺在病床上的宁老夫人，心底的凝重也越来越深。

几乎一出病房门，宁衍就抽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然后阔步去了林长情的办公室，林长情本来正在看病历报告，看见宁衍之后，直接找到了宁老夫人的病历。

“奶奶怎么会突然犯了高血压？”

没等林长情说话，宁衍率先问了出来，这个问题他一直耿耿于怀，或者说宁老夫人病的太过突然，让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衍，奶奶身体里出现了一种致幻药，而且是长期服用的，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她的药都是由我亲手配的，不可能有误食。”

“长期服用？”

宁衍的眉心挑了两下，问：“她这些年也来过几次医院，为什么之前你没有提过？”

林长情笑了一下，说：“因为之前的剂量放的轻，加上这个药效很快，过了之后基本上检查不出来……”

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之前又一两次我检查出来过，但有一次奶奶是抢救了一半的时候，我才到，当时我以为是其他的医生为了刺激奶奶的精神，用的药。”

“这次的剂量不多，但一个身体健康精神饱满得年轻人用这个药，都会容易亢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阿衍，奶奶这样临近风烛残年的老人，还身体不适，更刺激精神和心脏。阿衍，如果这件事持续下去的话，奶奶很有可能会性命不保。”

林长情的话虽然说的委婉，但是矛头却直直的指在了乔俏的身上。

宁衍明白，却不代表着能够接受。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乔俏已经搬出了宁家老宅了，而且长情，俏俏恨我，没有道理恨奶奶。”

林长情笑了一下，问：“你见过守在宁老夫人房间里的老宅佣人了没？”

宁衍摇头，他到医院病房的时候，就只有宁老夫人一个人在，病房里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人。

林长情点了点头，说：“那她应该去缴费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办公室的门就在外面被敲响了，林长情应了一声“进”，张妈随后推门进来，看见宁衍之后愣了一下，说：“少爷也在。”

宁衍应声，问：“怎么也没有人在病房里看着奶奶？”

“司机已经过去了，刚才老夫人的情况有些急，司机和我将老夫人送进来之后，将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刚才我去缴费了，司机去挪车了。”

张妈解释了一下，她的精神看上去有些疲惫毕竟是一开始就跟在宁老夫人的身边，宁衍明白，宁老夫人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估计张妈心里也很难受。

他不由自主的斟酌了一下用词，缓缓的问：“张妈，今天老宅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奶奶怎么会突然心脏病发？”

张妈的眼皮都没有掀一下，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从少爷你说完要跟乔俏小姐断绝关系之后，老夫人就一直情绪低落，今天乔俏小姐过来的时候，她很开心，您知道的，老夫人其实一直都很孤单……”

“张妈。”宁衍启唇打断了张妈的话，漫不经心的问：“你说俏俏今天去了老宅？”

张妈点了点头，接着说：“今天的午饭也是俏俏小姐准备，少爷，您跟小少爷什么时候能回老宅陪陪宁老夫人？虽然她不说，但是其实她心里很孤独。”

宁衍心里堵了一口气，突如其来的情绪让他整个人的动作都放慢了下来，她缓缓的点了点头，声线有些嘶哑的开口：“我知道了。”

他突然响起了什么，抬起一直压着的眼睫，看着张妈问：“奶奶的药一般都是什么时候吃的？”

“之前不太清楚，应该是饭后吧，俏俏小姐盯着呢，反正俏俏小姐离开老宅之后，我都是让老夫人吃完饭之后吃的。”

张妈回答完这句话之后，宁衍的眼底冒出了一层猩红。

二十多年，养了一头白眼狼是什么样的复杂情绪充斥着宁衍的心肺，他眨了眨眼睛，才勉强不让自己在长情的办公室发泄出来这一身的情绪。

宁衍了解完情况，也没有跟林长情打招呼，直接拉开办公室的门，阔步走了出去，张妈有些懵，侧头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林长情，诧异的问：“少爷怎么了？”

林长情摇了摇头，很明显，这件事跟俏俏有脱不开的关系，宁衍和宁老夫人对俏俏有求必应了那么多年，突然被自己养的蛇咬了一口，宁衍怎么可能心里好受？

“张妈，宁奶奶以后要注意保养了，我跟你说一下注意事项？”

“诶，好！”

……

宁衍从林长情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没有回宁老夫人的病房，他直接朝医院门口走了过去，还没有走出医院的回廊，就撞上了匆匆赶来的乔俏。

她先看见的宁衍，下意识的伸手紧紧的攥住了宁衍的手臂，仰着头露出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小脸，声音焦灼：“阿衍，我听说奶奶高血压犯了，她要不要紧？情况怎么……啊！”

她的话没有说完，宁衍突然抬手将人甩开，乔俏没有防备，被宁衍突如其来的动作掀的后退了好几步，她穿着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踉跄了几下，蹲在了地上。

钻心般得疼痛，从脚腕的位置上传了过来，痛的乔俏的脸猛地白了下去。

她心里很慌，略带着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问：“阿衍，你怎么了，是不是奶奶的情况不太好？你的脸色看上去很难看。”

宁衍的脸阴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墨水来，他略带厌恶的睨了一眼乔俏，似厉声似漫不经心的问：“奶奶的情况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

乔俏呆了两秒，她清晰的从宁衍的眼睛中看见他对她的厌恶，这种情绪如有实质，让她萌生出一种遍体鳞伤的感觉。

她后退了一步，强迫自己冷静，甚至是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再看过去，宁衍眼底依旧是对她的满满的厌恶。

这一刻，乔俏心如刀割。

“宁衍，你什么意思？”

乔俏的声音从来都没有抖的这么厉害过，委屈和崩溃的痛楚仿佛随时都能压跨她，但她强撑着，不想在宁衍面前露怯。

但，效果甚微。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应该最清楚？”

宁越光和孔珉珊得到宁老夫人住院的消息之后，就匆匆赶到了医院，刚走进ip病房楼层，就在回廊里碰见了对持的宁衍和乔俏，以及乔俏的这句话。

宁衍冷笑，道：“好，我们今天就在这里说清楚乔俏，从你两年前回来之后，奶奶的药是不是你在管着？现在她她身体里检查出长期服用致幻药物，这件事别说跟你没有关系！”

“你怀疑我？”

她艰难的问出这两个字，眼底猛地滋生出无数的泪痕：“宁衍，你怀疑，奶奶体内的致幻药是我下的？”

乔俏的脑海，只剩下宁衍犹如惊雷般的声音，目光是震惊是不可置信，是委屈是崩溃是万念俱灰。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下落，脚腕上的疼痛，不容忽视的席卷了她的全身，令她震颤。

她来之前，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件事，宁衍会直接的怀疑在她的身上。

他从未对她流露出过厌恶，更显少喊她的大名，更别提所谓的怀疑。

乔俏泣不成声，宁衍给她存了二十多年的爱恨全都在这一刻这一年里，一股脑的压在了她的身上。

偏偏这些……都是她害怕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