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城是典型的南方城市,小巷众多,弯弯绕绕的,且都长得差不多,许嘉禾在反复的走了半小时之后,终于确定,她迷路了。
她没有手机,四周也看不到来往的路人,想要问人都没有办法,她强迫自己回忆着回去的路,因为着急,脚步加快了一些,经过一个转弯处,意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不小的声响。
她的耳力一向好,她听得出来,那是钝物击打到身上的声音,反常的是她没有听到任何求救的声音。
那里有很多人在说话,都是男生,听声音年纪应该都不大,许嘉禾随着声音慢慢走过去,因为父亲从小的教导,她想着如何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帮助有需要的人。
等到她站在那个小巷的入口处,才看清了那里的情况。
四周密密麻麻围着七八个人,手上都拿着东西,看着凶神恶煞的模样。
而他们的中间,站着一个男生,他的脸被挡的看不真切,但是看年纪应该和她差不多大,她仔细看了一眼,他的身上穿着芜城中学的校服。
这是学校里今天刚刚分发的,她的还在书包里,没想到这个人已经穿在了身上。
许嘉禾站在原地许久,犹豫着不敢靠近,四周看了看,都没有来往的人,突然有点痛恨自己拒绝了父亲要给她买一个手机的建议。
如果有手机,至少这个时候,她可以帮他报警。
也不至于显得那么无力。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的,再次看向那个地方,只见少年站立在小巷的风口,校服被他脱了下来,松垮的挂在肩上。
少年身形削瘦,站在这些人面前,让人看着都不由得心惊,可他像是丝毫不觉,也丝毫没有畏惧,许嘉禾可以看见他漫不经心的笑,他的刘海被风吹起,露出一双好看的眉眼,和让许嘉禾再也移不开眼去的惊艳绝伦。
在许嘉禾过去的十五年里,从未见过这样的男生,可以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第一眼就让人这样移不开眼。
可是这样惊艳的一个人,他的眼里却没有光亮,就像是无比确定自己不会得到救赎。
他身上的白衬衫渗出了血迹,慢慢地将后背全部染红,他却没有丝毫在意。
许嘉禾站的离他不远,她清晰地听见了少年从开始到如今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
“你们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我急着回家。”
那些人像是被他这样不屑的态度惹恼了,几人将他团团围住,纷纷扬起手里的家伙。
许嘉禾心一惊,不由得朝着里面喊了一句,“警察来了!”
那些人顿时惊慌作一团,手里的动作也停下,趁着这个时机,许嘉禾急忙跑上前,拉起那个少年就跑出去。
少年像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却没有推开她,许嘉禾虽然从小跟着父亲也学了一些自保的本领,但是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跑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身后的人早就反应过来,追赶着他们,嘴里说着不堪入耳的话,许嘉禾当做没有听见,只拉着身后的人跑得飞快。
小巷里的风微凉,吹拂在他们的身上,许嘉禾觉得自己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无比的确信要去做一件事。
要救他,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跑了好一会儿,许嘉禾的体力透支的厉害,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身后那群人在慢慢逼近,许嘉禾心道不好,她可以听见少年身上传来了几声钝击,少年身形瘦削,钝器砸在身上,发出的声音清晰可闻。
然后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大力的抓紧,她看着那个少年拉着她飞快的跑,像是一阵风,让她快要忘记了疲倦。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后面的人终于没了踪影,前面的人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许嘉禾看了眼四周,这是一栋废弃的楼,红砖裸露在外,地上散落着很多破碎的砖,有些上面还覆了青苔,看着像是已经遗落在这里有了些年头。
少年没有开口,径直往里走,许嘉禾犹豫了一会儿,跟着他走进去。
他像是对这里很熟悉,一路走到了顶楼的天台。许嘉禾一路跟着他,突然他停下脚步,许嘉禾一时没有止住脚步,整个人直直的撞了上去。
少年踉跄了一下,然后就停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她,嘴角是似有若无的笑。
“小姑娘,力气挺大。”
许嘉禾窘迫的不像话,看着他白色衬衫被一片鲜血染红,只觉得心惊。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背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我去给你买药吧?”
说完,许嘉禾就转身要走,她刚走了几步,少年的声音从后面追过来,像是染了笑意,听着有几分不真实。
“不用买药,你过来。”
许嘉禾乖乖的走过去,然后看着他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个简易的药箱,里面装了一些纱布和药物。
许嘉禾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然后看着他突然开始解着衬衫的纽扣,猛地转过身去。
她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下意识想要离开,脚步却像是生根了一般。
担心自己离开了他会被那些人找到,担心他再次受到伤害,担心他一个人会发生什么不测。
看他流了那么多血,应该是伤的很重吧。
父亲也总是受伤,身上总有大大小小的伤疤,她小的时候总是哭,现在却只觉得心疼。
这个少年身上那股坚毅的性子,竟让她看出了几分父亲的影子。
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声响,然后听见少年“嘶”的一声,她立刻转过身去,只见他裸露着一半的肩膀,艰难的清理着伤口。
因为伤在后背,他的动作有些滑稽,手艰难的放在身后,额上已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许嘉禾跑过去,从他的手上抢过药水,慢慢地倾倒在他的伤口处。
在那一刻,好像所有的羞涩与胆怯都消失了。
就像是她想过无数次的画面,她以前总想着,要亲自给父亲上一回药,然后亲眼看着他好起来,之前一直也没能如愿,到如今,终于可以真正试一次。
只是对象,换了一个人。
伤口清理好之后,许嘉禾用纱布将他后背仔细的缠绕好,然后转过身去,声音变得有些磕巴。
“你……你可以穿衣服了。”
身后的少年没有说话,安静了半晌,然后许嘉禾一抬眼就看到他突然站在她的面前。
许嘉禾此刻才有时间认真的打量他,少年个子很高,她只堪堪到他的肩膀处,需要仰头才能看他。
她无意识的注意到他的校服,明明他身上的白衬衫已经是脏污不堪,校服却还是干干静静的。
她有些不解,指了指他的校服,“为什么不穿校服?”
穿着校服的话,不至于会伤的这么厉害吧?
少年低下头,看了眼肩上的校服,然后将它拿下来,挂在手上。
“校服很干净,不想把它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