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许振鹏消失不见了的第三个月,林静有了轻生的念头。
从有了念头到付诸行动,不过短短一天。
这个脆弱的女人时时刻刻念着丈夫的名字,渴望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他的消息。
可是那个年轻的警官总是支支吾吾,根本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许嘉禾也只是告诉她,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可是这个很快,到底是多久。
林静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努力的让自己的情绪正常,可是她不是傻子。
作为一个卧底,已经失踪超过三个月,大概率是已经不在人世。
只是警方没有公布他的死讯,所以他们还愿意骗一骗她。
起初,她也在努力骗自己,直到每每深夜,许振鹏总会进入她的梦里,梦里的他鲜血淋漓,毫无生气。
他是那样的痛苦不堪,让她根本不敢看,她撕心裂肺的喊他的名字,可是他都无动于衷。
她的情绪开始崩溃,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安静,再也不愿意与人交谈,哪怕是许嘉禾一次次尝试着和她说话,她开口的次数还是很少。
许嘉禾内心慌乱,她开始害怕,虽然母亲上一次自杀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可是母亲如今的状态比当时更差。
现在的情况也比当初差的多了,那时候父亲可以及时赶来医院,可是现在父亲的行踪她根本无从知晓。
也无法再打通他的电话,问一问他好不好。
也不会有人一直陪伴着她身旁,无声的陪伴着,安慰着她。
少年无声无息的成为了她最痛的存在,不敢记起,不敢回忆。
终于,在林静整整一天都拒绝吃饭之后,许嘉禾的情绪彻底崩溃。
她看着床上虚弱的母亲,想到这一段时间以来,她们所经历的那些痛苦,那些绝望与忐忑,终于在这一刻统统倾泻出来。
这些不好的情绪统统化作了泪水,她一开始只是隐忍的落泪,直到母亲再一次拒绝了她进食的请求,眼泪渐渐凶猛。
眼泪一颗颗砸到手背上,她根本来不及擦,她突然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说之前一直坚持着的动力是父亲和陆怀煜,那么此刻,她都不确定了。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父亲现在的情况是否安好,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可以离开暗无天日的地方,回到他的身边。
林静看着她哭,内心变得紧张慌乱,她匆忙的接过了她手上的饭菜,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划,似乎这样就可以让眼前的人停下哭泣。
可是并没有,眼前的少女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眼泪顺着她的脸,一直滑落到宽大的衣领里,然后消失不见。
林静开始惭愧,她有些无措的开口,连声音都带着颤抖。
“绵绵,妈妈吃饭,妈妈吃饭,你不要哭,不要哭好不好?”…
她现在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她看不得她哭的。
少女低下头看向她,眼里的绝望情绪是那样的浓重,她竟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她将少女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一样的安抚她。
她的眼泪很快将她肩头的衣服打湿,少女沉默不语,目光空洞。
林静有些害怕她这个模样,正要开口安慰,却听见少女声音极轻的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少女声音轻似呢喃,眼里的绝望甚至让林静都觉得是那样的沉重,她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妈妈,他会不会以为我不要他了。”
她轻轻笑了,声音里透着苦涩,“我真的没有想过丢下他,从未想过,”
林静已经猜到了她所说的那个人,她过去多少也看懂了一些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对陆怀煜的信任,所以也不曾加以阻止。
可是那个少年把她女儿的心都夺去了,让她变成了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会的,我们会回去的,他一定会记得你,一定不会怪你的。”她轻声地说着,小心地看着许嘉禾的模样。
少女只是缓慢的摇头,像是不信,“总有一天,他会忘了我的,总有一天,他会的,他这样好的人,他的生命里会出现很多很好的女孩子,到那时候,他就想不起许嘉禾了。”
“也许到那时候,我就只是一个陌生人了。”
少女眼里的光亮彻底消失,一双爱笑的眸子变得灰暗,慢慢地充斥着绝望的气息。
林静不知如何劝了,她不知道许嘉禾的内心有这么多的苦,根本不比她少毫分。
她甚至有些愧疚,对自己身为一个母亲感到失望,感到惭愧。
少女在她的怀中,身子轻轻的颤抖着,攥紧了她的衣袖,像是极没安全感的样子。
林静低头,听见她轻声的问,“妈妈,你不要放弃好不好,我们一起慢慢等着,等着爸爸回来,等着回家的那一天,好不好?”
少女的声音带了乞求,那样卑微的看着她,像是生怕会失去她。
她再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她点头应着她,一开口声音也带了哭腔,“绵绵,我们一起等爸爸回来。”
许嘉禾见她答应,慢慢地从她的怀里挣脱,坐在她的身侧,看向窗外。
时值盛夏,树叶青翠,鸟儿啼鸣。外面那颗上了年头的树,枝繁叶茂,伴随着微风,树叶沙沙作响,展示着属于夏天的活力。
她看着那棵树,慢慢地出了神,她低低的出声,像是自言自语。
“爱是什么样的啊。”
林静不知如何回应她,只见她突然转过了身,看着她,目光真挚:“妈妈,爱是什么样的?”
林静有短暂的失声,她甚至想要问一问眼前这个傻姑娘,是否分得清喜欢和爱。
可是她没有,她不想做一个古板守旧的家长,对她认定的东西诋毁指责。
许嘉禾从小就倔,认定了的东西从来不会轻易改变。
可是她还是想要问一问她,让她更好的认清自己对那个少年的情感。
“喜欢也许只是一时的怦然心动,爱是想与他共度一生的永恒。”
她声音温柔,透着关切,见她不语,继续问道:“所以绵绵,你可以分得清,对他的这种情感,是爱吗?”
许嘉禾转过头,眼眶通红,突然冲着她笑了,笑的惨然。
“可是妈妈,我现在觉得自己的心脏痛得快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