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荷没有动,也没有挣开他,只是无声的落着泪。
她心中明白,即使他伤了她无数次,她还是会轻易地对他心软。
沈荷就是这样的没用,这样的自甘堕落。
可是她现在,真的爱不动了啊。
她等着他恢复了冷静,慢慢松开了她,然后退开了两步。
“早点休息吧,我要睡了。”
陆绍文伸出手,不甘心的想要拉住她,却被她避过。
她眼里的抵触情绪那么明显,他怎么看不见。
他终于放弃,双手无力的垂落下来。
“阿荷,如果我从此痛改前非,再也不做伤害你的事,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卑微的乞求,甚至不敢抬头看她,不敢看她眼里的拒绝。
沈荷看着他这个模样,却只觉得心一点一点的冷下去。
她的意识慢慢地恍惚,又回到了他们热恋的那一年。
她的声音轻的不像样,却那么清晰的落在他的耳边。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二十岁的陆绍文还能回来吗?”
那时候的他对她百依百顺,好到了骨子里去。
只是美好的时光太短,就在她深陷其中的时候,他娶了别人为妻,将她忘得干干净净。
陆绍文不敢说话,他无法欺骗她,也无法欺骗自己。
那一年的陆绍文,早就随着时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对她的爱蒙了尘,沾染了钱,权,地位。
然后在权衡之后将她丢下。
沈荷看着他,笑的有些凄凉,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他回不来了,那你让我怎么原谅你?”
陆绍文感觉自己像是彻底失声了一般,只看着她重新走进了房间,坐在了床边,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他终于还是转身离开,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像是要将她刻入自己的心里去。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的开始忏悔。
他怎么就把这样爱他的女人给弄丢了。
那一年的沈荷,耀眼的像星辰,照亮了他的整个青春。
曾经他也对她疯狂的追求,痴迷过许久。
他变了太多,变得太快。
所以活该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怨不得谁。
他关上了她的门,一步步的走回主卧,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却只觉得凄凉。
那个一直会等着他的人,不见了。
他该怎么把她找回来。
沈荷看着那扇门被关上,听着走廊上传来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
她爱不动了,不敢爱了。
她知道他为什么会主动来亲近他,不过只是想要留住自己的一丝体面。
他在害怕。
害怕自己和他离婚,害怕他会变成孤身一人,害怕他从此就从神坛坠落,成为芜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太骄傲了,无论是二十岁那年,还是现在。
他的眼里总是盛满了太多东西,沈荷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角落。
她欺骗了自己二十多年,到了此刻,终于是耳清目明,终于恢复了清醒。
她抹掉眼角的泪,强迫自己的情绪安静下来。
她不能再被陆绍文轻易的挑动情绪。
她是个太没用的母亲,陆怀煜原谅了她一次又一次。
可是她每一次都在让他失望。
因为她,所以他每一次都会受制于陆绍文。
他从不言苦,从不抱怨。
他只是为她觉得不值。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必须要活成一个人样,不能被看轻,不能被怜悯。
那些不该属于她的情绪,从今以后,统统都不要再有。
她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从衣柜里找出来一个行李箱,把自己平时穿的衣服都装了进去。
她做了八年多的陆夫人,其实一点奢靡都没有学会,她依旧是沈荷。
那些陆绍文让人给她买的衣服她统统没有带走,只是把自己带来的衣服全部拿走,另外还带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陆怀煜六岁的时候,她那时候还年轻,偶然路过一次照相馆,带着他一起留下了这张照片。
这上面,没有陆绍文。
她过去的那么多年难熬的日子,都是陆怀煜陪着她的。
阿煜,阿煜,是妈妈的错。
妈妈鬼迷了心窍,竟然忍心对你就此放任,竟然亲眼看着你一步一步这样艰难的走到了今天。
她找了一块毛巾,仔仔细细的把相框擦拭干净,然后小心翼翼的揣在怀中。
六岁的陆怀煜完全不像那个年纪的孩子,他总是绷紧了一张脸,时时刻刻提防着有人对沈荷泼脏水。
他为了她带了全身的刺,不敢相信任何人,只是死死的守着她。
可是她后来把他弄丢了。
他再也不肯喊她一声妈妈了。
他总是喊她“陆夫人”,可是那并不是她最喜欢的称呼。当年少时的执念变成了笑话,她唯一想要守住的,只有那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抱着相框半晌,终于还是将它放到了行李箱里面,她把行李箱的拉链拉上,然后拉着走了出去。
门口的佣人看着她的动作都颇为震惊,其中那个陪伴了她许多年的女佣压低了声音,走到了她的面前。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沈荷绕开她,转身下楼,一脸的释然,“我要走了,我不用你们的伺候,你们就跟着他吧,我们的主仆缘分尽了,如果他对你们不好。你们就重新谋求出路吧。”
身后几个女佣追着她喊,“夫人,夫人……”
沈荷走到楼梯口,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缓慢的转过身,看着她们。
“也许很快我就和这里没有关系了,所以不要这么叫我了。”
她不再想做什么陆夫人,她只想做沈荷。
只想做陆怀煜的母亲。
她终于是清醒了。
所有的佣人都看出了沈荷今日的不同,平日里那么温柔娇弱的女人,此刻脸上满是坚毅的模样。
女佣们见拦不住她,急的要上楼去喊陆绍文,只是还是来不及。
她很快走到了门口,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她们眼前,一众女佣焦急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还有不死心的继续在喊她,“夫人,夫人你别走……”
沈荷对她们都好,从来没有一点豪门女主人的架子,从来没有打骂过她们。
比起陆绍文的阴晴不定,沈荷好的不像话。
所以她们都想要把她留下来。
沈荷的脚步没有一刻停留,眼看着就要彻底消失在黑夜里,众人只听见楼上传来一阵极大地声响,然后楼梯上跌跌撞撞的跑下来一个人。
“阿荷!”
在他的心上温柔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