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青叠山向南方向十里处,青松翠竹掩映之下,一片净土,骄阳似火沿着葱郁窸窸窣窣的落下。
一行八人奔了一路也累的够呛,好容易见到一处干净的小泉当然要休息一下了。
尤其是夜之御,硬是背着碧霞跑了十里有余,饶是他精力充沛也禁不住这样挥霍,此刻额上更是布满了汗珠。
不过这人向来面无多余的表情,常常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他也会是怎样的感觉。
倒是碧霞在他背上,睡的那块一个酣畅淋漓,怎么看着都叫人感到不爽。
“你又不是不能走。”修歌第n次出言讥讽她的这种行为。
“你姓金吗?”碧霞自夜之御背上跳下来,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打着哈欠继续倚着某人,那模样好像没有骨头似的。
“我姓修。”修歌咬牙切齿道,这丫头明知故问,也不知道又要说什么噎整他的话。
邪了门了,自打从青叠山出来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但无限亲近夜之御,还变得活泼了许多,尤其是那嘴,简直就是开了阀的节奏。
“你都不姓金你管我做甚,狗撵耗子没事闲滴。”碧霞扬眉道。
“你……”修歌气的甩袖离开,众人眨巴着疑惑的大眼睛,尤其是大小傻,根本藏不住事,直问她是不是被人夺了舍了,怎么一下子变化这样大。
“哦,可能是受了契约鬼将的影响吧。”碧霞嘻嘻一笑,随口说道,夜之御侧首表示疑惑。
“阿御,我喝了。”
“阿御,我手疼。”
“阿御……”
“阿御……”
众人纷纷撇头,表示没眼看,最懵逼的就是夜之御了,整个小半天啥也没干,关顾着围着某人打转了。
但凡他有一点事离开,就会被某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叫回去,但其实,他甘之如饴。
“咳咳…差不多得了,挺大个姑娘不知道害臊。”木牧实在看不过去了,端着一方白眼,伸手将人粗鲁的从夜之御身上拽开。
“唉?你别拽我呀,我不要跟我的快乐分开。”碧霞抓着夜之御的手臂不松开。
“说吧,啥时候恢复记忆的?”木牧十分嫌弃的拿手在树干上蹭了蹭,后者把玩着公子夜的大手,咯咯笑道:“使用那第一鬼计的时候。”
“使……我去!那你让我们生跑十公里?”木导师呶一嗓子火就上来了,闻言众人也是深感纳闷,皆是聚了过来,问东问西的。
在木牧大概解释了一遍,碧霞精通大铭文术,能够开启传送门,瞬间十几万里的时候,大家表情那叫一个精彩,估计若不是慑于夜之御的威压,早就过来和她打做一团了。
“大铭文术,怎么从未听过!”卫微微好奇问道。
音落几个小脑袋也都凑了过来,对于突然出现的这么个名词都报有怀疑之态,能够瞬间十万里的术,听上去就是悬之又悬的东西。
木牧解释道:
“大铭文术是上古之术,像巫族使用的占卜,原名卦铭术,就是大铭文术的一个分支。
还有一些像空间挪移类的禁术,也就是暗纹术,每代的佼佼者皆复姓查尔,因此又被后世改称为查尔术。
很多纹术皆是由大铭文术延伸出来的,准确地说皆是它的一部分,是个分支。
而你们所掌握的符文术,就是它的入门级模式。”
“啊?”
“这样啊。”
“这听上去就很牛啊,估计得练很久吧!”
“那霞姐怎么突然就通了?”
“导师秘密训练了?”
就连夜之御也是十分不解的看着碧霞,后者更气人,直接回句:“哈,天生的,这有什么办法呢,都别问了,说多了怕你们自卑,路还长着呢,有的是机会让你们震惊,我先提前打好招呼,别到时候走着走着就忽然少两……”
几人满脸写着:不催能死吗,的表情。
搞的碧霞很是无奈啊,这是被小瞧了呗,也罢,有的是机会证明自己,话不多言,说多了倒是会给人一种很装的感觉,那就用实力来说话。
不错,她契约大鬼门三儿后恢复了未世的记忆,也就是来自于十六年后的记忆。
这一路上她想了很久,所有的一切她都记得,包括前世害她命丧疆场,又失了心之人,音容相貌都记得。
她十三岁被人从荒漠救出后,直接从了军,遇到了那个改变她一生的男人,左倾汕。
左倾汕比自己大一岁,长得端正,却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参领了,手下有百十来号人,在当时来说很是威风。
也不知道是什么孽缘,左倾汕就是相中她了,硬是将自己从后厨打杂的杂兵里面给挑了出去,还待她极好,予她很多方便,惹的其他士兵很不服气。
碧霞顿了一下,兀自嘲心道,不过那个时候的好…是真的吗!
春来秋去几载悠悠而去,为了能够堂堂正正的站在左倾汕身边,她夜以继日的修炼,如同疯魔了一般。
终于,在一次与魔板对抗的战役上,她打败了不可一世的三眼魔君,震慑了神岚一众蠢蠢欲动的宵小,一战成名。
再后来的几年里,她又率兵收回了多处从前痛失的国土领地,被封为三军统帅,掌百万大军,权横朝野,奉正一品,兼朝国师,更是幼太子太傅,授业的恩师。
而此时的左倾汕,不过是他手下一个大将军,像他这样的将军,有三个。
许是出于男人的自尊心,那人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她,直到后来与魔舨的大战前夕,不知是谁打开了城门,让魔军长驱直入。
待她发现,为时已晚。
更糟糕的是自己中毒了,鬼力控制不住的外泄,是左倾汕给她的那杯花茶有问题。
而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死去时,浮现在眼前的竟是那个默默跟在自己身后十年的“小哑巴”。
碧霞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天的画面过于清晰,纵多年过去,在她脑中仍挥之不去。
鬼漠最美的花名鬼岚,相传那是一种不祥之花,代表了死亡,它的出现将自己送上了归程。
但魂魄消散之际,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闯进了她的视线,也就是夜之御,一身刀伤,碧霞知道,他准是又大开杀戒了。
这个不从权不从利的小兵,是她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总是一声不吭的跟在身后,没有必要从不讲话,用沉默寡言都不足以形容他。
倒是冰天雪地更适合他一些。
那时候的夜之御比现在还要冷漠许多,不,准确地说是嗜血。
他没有所谓的待人待事,每天只有两件事,那就是修炼和跟着她。
战场上的他是个相当得力的辅助,所有意图靠近自己的敌军,皆被斩于剑下,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他一概不理。
而那些在背后议论过她是非之人,与她发生过口角之辈,皆在无声中归了轮回。
因此在背地里大兵们都偷偷叫他夜疯子,都知道他疯,没人敢惹他,也没人打的过他,不论场上还是场下。
这么说吧,夜之御虽然叫她一声姐姐,可其真本事只在她之上,绝不在其下。
奈何他对自己是出了奇的有耐心,无论怎么受欺负,怎么被坑,都不跑,也不凶,还是那副冰山雪莲的模样,“乖乖”跟在身后。
……
那天是碧霞这么些年来,第一次在夜之御脸上看到了人类该有的情绪,痛苦。
可讽刺的竟然是用她的命换来的,不过从他断断续续的疯话中不难听出,开城门者正是左倾汕。
当初怎么也想不明白,现在想来自己那时真是蠢,怪只怪太相信左倾汕了,其实他那人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呢,他喜欢的无非是受人追捧的感觉罢了。
“以他的性子左倾汕必死无疑。”碧霞颦眉,也就是说因为十六年前姓左的死了,才改变了她这次梦回的境况吗。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虽有四族争霸比赛,但自己并非是古藤学院的学生,也就是说他们比赛时,自己已经上了战场了。
更是没有像现在这样,结交一大堆的傻伴儿。
“左倾汕?”夜之御侧首道。
“哦没事,一个进了棺材板的。”碧霞随口道。
“究竟发生了何事?”夜之御难得多问了一句。
“阿御,若是哪天我没了你会……”还不待她讲完,夜之御便将话接了过去,“谁敢?”
“……”一句话让碧霞哑口无言,确实,谁敢呢,可这心动转瞬就被心痛所替代了。
要知道前世他为了自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一度激起群愤,尤其是她手下那些盯着三军统帅之位的有心人。
知道夜之御不但是魔舨人,而且还是魔君的时候,多次抗议要她将人斩了,以告神国那些死在魔舨手下的亡灵。
其实她以前也有怀疑过,因为夜之御修的是魔道而非鬼道,但可能是出于私心作祟,碧霞全当他是个双道修士,还辅助他修炼鬼道。
对于她要求的,夜之御从不反抗,自那之后就几乎没有使用过魔术了,但在一次收兵的小路上他们受了敌人的埋伏,损伤惨重。
对方是个比三眼魔还要厉害的大块头,他们两个联手都未能将其制服,不得已夜之御鬼魔双道齐出,终将那人斩于马下。
可这事不知让谁给捅了出去,闹的满城风雨,世人皆传魔舨魔君处心积虑身居神国大军,定是有所图谋,又传三军统帅金碧霞实则早已和魔舨暗通款曲沆瀣一气了。
可想而知,如这样的传闻入了老皇帝的耳中会是什么后果,他本就忌惮自己兵权在握,而左倾汕的姐姐又是他的妃子…碧霞豁然明朗,怪不得左倾汕敢明目张胆的陷害她,原来背后是有人撑腰啊。
“可真够有劲的!”自己在前方替他杀敌夺地,他却在后方想着法的绊倒自己,如今落得个内忧外患的下场又怪的了谁呢。
“收拾一下,我们赶快离开。”木牧豁然睁开了眸子,“大姑娘开路,我们还回青叠山。”
几人闻言皆是一副防备之态,但很快就被眼前的异象所吸引了。
但见碧霞挥手间,滚滚金芒席卷而来,小半个空间都漾满了金闪闪的复杂纹路,形成一道拱形的门。
狂风骤起间,那芒将众人罩在了其间,不过瞬息,再次落地时,已身在青叠山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