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时,解瑾年书房窗户也亮起了橙红色、暖融融的灯火。
从窗外看,依稀能看见有人影来回来去踱着步子。
安师仰靠在小叶紫檀圈椅,手往袖子里一踹,半眯着眼,像极了一只佛系老猫。
但再佛,也禁不住解族长这驴拉磨似得转悠。
终于,安师忍不住要开口,却不料解瑾年突然一巴掌糊在了手边的四仙桌。
“嘭”地一声响,吓得安师一个激灵。
“干了!一步登天,一步地狱!蔺家拼的起百年族运,赌一回!
如今,我解家光脚的还能怕了穿鞋的?”
安师眼眸一亮,也不佛了,立马坐直身板儿,“那你过来,我且与你说道说道。”
……
翌日。
天地相接的那一线,才擦着一点点鱼肚白。
解闺璧姐弟已经收拾妥当,两人一人背了一个包裹皮儿。
解大小姐又换回了,第一次下玉明山挖矿时,穿的那套穷酸男装。
简单扎了个马尾。
她留了一份书信在小院儿桌。
牵着解鹰。
解闺璧,她跟族长府是有默契的。
就比如,她轻轻的来,又悄悄地离开,挥挥手,不带走族长府的一片叶子。
可,当她走出族长府大门,看见坐在大美丽牛车打着哈欠的解牛。
相互靠着,坐在牛车后面打瞌睡的解炎、解淼。
甚至还有负手而立面带微笑的解仲气,与面清清冷冷背靠石狮子,抱手而立的解季来。
解小姐看了眼天色,有看了看族长府门口的这么多人,懵了。
这几天不是都心口不宣了么?
不是井水不犯河水么?
这闹哪样?
解仲气笑眯眯的。
看样子是一点也不像,夜里三点被弟弟从被窝里掏出来,就连人带衣服被一股脑儿地扔在了府邸门口的样子。
解牛从车滑溜下来,小跑到解闺璧跟前,憨笑着把解鹰一抱。
解闺璧来不及阻拦,人贩子就把小孩儿抱到了大美丽的背。
大美丽讨好地仰头,似乎想用比例失调的大脑袋去蹭蹭解鹰。
解鹰骑大美丽,困倦的眼一下子亮起来了。
趴在大美丽的身,回过头,小眼儿巴巴地看着姐姐。
解闺璧还能说什么?
叹了口气,把包袱一甩,放在大美丽拉的板车,而后也慢吞吞爬了车。
解仲气与解季来兄弟相视一笑。
不知名的小调轻轻响起,配着踢踏踢踏的蹄响儿。
伴着天边晨曦,玉牛车离开了解氏族地,驶向三百里外的彭城。
……
这一天,还发生了很多事。
离开蔺地半月的宝车终于回返了蔺地。
有的人松了一口气。
也有的人将信将疑,派出探子打探一个男人的行踪。
就在彭城百里树林里湖畔边。
一个男人对着湖中倒影,缓缓抬手,在脸附了一张玉石质地的面具。
那面具覆在脸,缓缓地与他的皮肤融为一体。
再看湖中男人的倒影,已是换了一张脸。
……
解小姐仰头看了看天太阳的位置。
估计现在应该十点左右。
一路风吹日晒,可算是远远地看见了彭城的城门。
别问为什么不坐待车厢的角马车。
跟老牛出来,就不可能坐角马车,这辈子都不可能。
老牛扭过头跟二公子还有四公子说话,“二公子,四公子,咱们要到了。”
解季来应了一声,刚要说什么,顿时皱了皱眉头,他撑着板车站起身。
双手搭在眼睛,遮挡着刺眼的阳光,眺望远处。
“前面有状况。”
解仲气微微坐直了身体,声音不自觉压低,“怎么回事?”
解季来微微摇头,直接跳下玉石牛车,“我去看看。”
说罢,便是风行电掣,没了踪影。
这便引起了解闺璧的注意,“怎么了?”
解仲气也站起身,如同先前解季来一般无二的动作,手遮着阳光眯眼瞧前面的状况。
还不等他这边看出个所以然,解季来已经回来了,脸色难看无比。
“哥,前面设了卡儿。”
解仲气便问:哪条路子的?”
解季来又扭头瞅向道路前方,“看不透,就三个人应是修行者,却带了面具,遮了启灵玉。”
解炎听着新鲜,“嘿,敢在宫家的地界儿卡儿,够作的。”
“才三个,四公子,要不咱几个去会会他们?”
如今他们可是有医疗系罩着的修行者,那是干架都不带怕的!
解仲气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的不多,便给他们。有什么等进了城再说不迟。”
言下之意,气不过,进城后再把事儿点给城里守备。
让宫家人处理。
听了二爷的吩咐,解牛继续赶着大美丽号往前走。
没多久,看到了道路正中插着一把三尺长剑。
一高大汉子戴着张鬼面,懒洋洋地站在长剑后。
这人,大冷的天儿,只穿了一件单薄微旧的白衣。
衣襟微敞,露出看起来硬邦邦,非常结实的肌肉。
那鬼面狰狞可怖,即便是大白天,看着也让人觉得怪瘆得慌的。
男子整张脸挡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双黑黑沉沉的眸子从鬼面露出。
这人打量了眼解闺璧一行,而后不感兴趣似得,伸手摸了自己腰间挂的酒葫芦。
他一只手微微掀开面具,露出线条好看的下巴。
另一只手取下酒葫芦,送到嘴边。
男人薄唇微张,咬下葫芦口的塞子,仰头便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
解仲气下了牛车,双手抱拳一礼,“这位兄弟,借道一过。”
仰头饮酒的高大男子并没说话,甚至没多给解仲气一个眼神。
倒是站在他身后,戴着长舌鬼面的人前一步,闷声闷气道:“一枚初阶一品绿石。”
解仲气:“……”
似乎怕解仲气没听见,这人又找补道:“想过路,交一枚初阶一品绿石。”
解炎闻言都愣了。
待他反应过来,直接撸着袖子,就要跳下车,冲去干架。
好在解淼眼疾手快,一下子把这货拦腰搂住了。
解炎挣不开,只得扯着脖子喊:“干你娘的一块绿石!你他老母亲的怎不去抢?!”
解季来神色也是冷了下来,重心不动声色转移着。
俨然是一言不合就要冲去动手开打。
为首的那汉子有些似是有些不耐,声音慵懒低沉道:“阿鹰娜,露一手。”
从他身后走出一名戴着半哭半笑悲喜面具,身材婀娜的女子。
女子负手而立,很是傲然。
解季来立即戒备起来,浑身肌肉紧绷,像极了随时都会离弦飞射而出的箭。
女子并不为其所动。
只见她双指并成剑指,动作凌厉虚空一点。
霎时间,晴天降霹雳。
电蛇一般的闪电,直接劈在解季来前不远的地方。
那闪电来匆匆,去匆匆。
只留下碗口大一块焦土,证明它曾到来过。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让人来不及眨眼。
解氏族人都惊得倒吸一口气。
好家伙!
这女子竟与四公子一般!都是战系的无形能力者!
解季来一反常态,僵立在原地,不敢置信地双眼瞪大。
他,刚刚为何动弹不得?!
见了解季来此时的神情。
解二公子二话不说,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块二两重的初阶一品绿石,扔了过去。
提着酒葫芦的男子头都不抬,是没瞧见朝自己砸来的一品绿石。
还是他身后说话闷声闷气的汉子,抬手接下来绿石。
身后的大汉收了“买路钱”,那拿着酒葫芦的人才拔了插在地的长剑,不紧不慢地让开了路。
示意解族这一行人可以离开。
解季来抿着唇,站在那里死死盯着戴着悲喜面具的女子。
“季来!”解仲气低声叫了一声。
解季来这才心有不甘地了牛车。
一言不发坐在了解闺璧身边。
四公子动作怎么看,都是在护着解小姐。
只不过他脸色有些难看。
解牛脸也没了憨笑,难得板起脸来,驱使着大美丽,快快离开。
牛车路过一行三人之时,一直沉默冷眼旁观的解闺璧却是朱唇轻启,轻声道: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为首高大男子漫不经心晃悠酒葫芦的动作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