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闺璧摸不清这位蔺少君的心思。
在座的学生就没一个不是这位的小迷弟的。
这就有些打乱解闺璧的教学计划了。
谁也不愿意在崇拜的人面前出丑。
大小姐所幸把文章都发了下去,然后道:“希望自己的文章被当众点评的,可以把文章送上来。”
闻言,就有一穿浅灰色虎袍的东府学生站起身,自信满满地将自己的文章呈到解闺璧面前。
解闺璧垂眸瞧了一眼。
哦,是这篇啊。
这文章她印象深的很,因为上面写了一种非常可怕的治国言论。
解小姐留的课题是治国论,大多数学生写的都是如何把蔺地治理的更上一层楼。
这位倒好,他自我拓展了一下题目。
文章上先写了一下如何把其他六地打下来,然后再侃侃而谈,打下其他六地后他当如何治理。
如果光是横扫天下,一统七地的言论,解闺璧到不会有这么深的印象。
毕竟,一百个蔺人里,九十九个怕不是都这么想的。
剩下一个不这么想的估计就是襁褓中的婴孩儿,还没法思考天下一统不一统的问题。
解闺璧直接道:“你将你的文章通读一遍,毕竟少君没有看过。”
那人面色因为兴奋有些涨红,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诵读起来。
蔺吉道齐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一串念珠。
那东院的学员激情澎湃地在纸上把天下全打下来了,至此,蔺吉道齐英俊的容颜上没有露出半分表情。
直到,这人道:“……民应分三六九等,上上民为第一归顺我蔺地之民,上中之民次之归顺,上下之民再次之……直至最后归顺我蔺地之民,当为下下民。”
闻言,蔺吉道齐拨弄念珠的动作便是一顿。
他微撩起眼皮,看了这名学员一眼。
这人自然一直留意少君,见此,情绪更为高涨,声音也大了几分。
“上上之民为一等民,上中二等,依次排序,下下之民则为贱民,凡阶级高于其者,杀之而无罪。”
“如此一来,天下万民必争先恐后归顺我蔺地!”
解闺璧听完并没急着做点评,她道:“少君如何点评。”
大小姐故意以国策探之,只希望能窥探出这人一丝半毫的品性。
若是不对头,她的回家卷就可以准备两张了。
无品的君王往往没有容人之量。
到时天下改姓蔺的时候,怕是姓吉的也落不的好下场。
蔺吉道齐薄唇轻启,如玉珠落盘吐出两字,“下策。”
先前还一副骄傲舔狗求表扬的学生,瞬间面上的血色尽褪,一副遭受了晴天霹雳打击的模样。
这教书育人么,当然不能是学生写了不对的东西,你便将之视为不可雕琢的朽木。
事实上,往往是教导这样的学生,让他一点点从错误中学到正确,才是让老师更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解闺璧并没有直接对这篇文章做批判,而是道:“曾经有一位贤者,他辅佐一国之君,国君常常与这位贤者探讨治国理念。”
“有一日,国君问贤者,君王当如何对待自己的臣民。”
“贤者说了如下一番话。”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蔺吉道齐拨弄念珠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他轻声重复着这几句话,见这位少君如此,解闺璧也不敢再多说打断他的思绪。
却不料,这人坐正身子,恭恭敬敬对解闺璧行了大礼。
“教习一席话,道齐受益良多。当以此礼谢过教习。”
解闺璧忙回礼。
这人……貌似会是位十分开明的贤君呢。
……
一堂课作罢,蔺少君才拿出他带进来的几份文章。
“木言,张生,罗天霖,你三人明日入雪总教门下学习。”
下了这道口御后,蔺少君便起身,对解闺璧微微颔首一礼,便快步离开了学府。
解闺璧推上去五人,蔺少君点重三人。
也不知,剩下那两人的文章,是不合他意,还是另有顾虑。
这边,解闺璧一节课再一次轰动了整个学府。
同时,也隐约坐实了另一种传言……
少君与这位解教习看来是真的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
再加上一个大太保,简直令人风中凌乱。
当然,这些闲言蜚语还没谁敢当着解闺璧的面前乱说。
没了课,大小姐就直接回府。
路上,来接她的墨一转告大小姐一条消息。
尚在边境办事儿的大太保,托墨卫送来了好几只大箱子。
解闺璧闻言便知这是上次外出寻矿的分赃到了。
这人一开心,便忍不住想花钱。
大小姐一开心,全家都会跟着开心。
因为心情好的大小姐往往都会决定下厨露一手,再给大家加几个菜。
“走,去集市逛一圈。”大小姐道。
马车绕去了外城区的集市,下了角马车,两人便融入了那热闹喧嚣的烟火人间。
“卖鱼嘞!新鲜的鱼嘞!还活着,可新鲜了!”
“仲气哥说想吃糖醋鱼,墨一去挑一条大肥鱼。要母的,兴许会有籽儿。”
墨一一脸懵,头次听说卖鱼还能挑公母的。
不一会儿,扫街的大小姐又看见卖异兽肉的。
“解牛他们这段时间老在外面跑,难得回来一次,买点异兽肉给他们补补。”
“好好好”墨一一边吞口水,一边提着大包小包去买异兽肉。
解闺璧继续往前逛。
热闹的街上,迎面走来一行乞老者。
他蓬头垢面,一边走一边晃着一个缺口儿的破碗,“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偶有路过心善之人,便往他碗里投一枚蔺圆。
也不知是不是大小姐看着格外面善,老者直直就朝她过来了。
解闺璧随手摸了一枚蔺刀就要扔进老者的碗中。
老者走到她跟前,却是咧嘴一乐,露出一口大黄牙,“小姐,您心真好。”
说罢,没等解闺璧反应过来,他一双枯瘦的手弯成钩爪,毫无预兆地剜向解闺璧的额心启灵玉。
大小姐连步后退,奈何着老叫花步伐诡绝。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自天而降一道墨色身影。
阳光之下,似乎一道刀光以迅雷之势闪过。
“啊啊啊啊啊!!!”惨痛的哀嚎声随之传来。
那声音就像是破了洞的风箱发出最后的哀鸣。
随之,解闺璧满眼都是红色。
鼻翼下传来铁锈的腥味。
墨一挡在她身前,先前两人扫街买的一堆吃食,此时全散乱地洒在地上。
自墨一的侧脸,解闺璧依稀能看见一点她此时的神色。
那是一种若无杀过千百人,决不可能有的森冷感。
老者一只手被墨一一剑砍断,他惨嚎着,但一双浑浊的眸子正在紧张地扫视四周。
然而,这个时候再想跑已然是晚了。
自街道两边的屋脊上,一个个面色森然的墨衣卫宛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饶是解闺璧也吓了一跳。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每次出门,都会这么跟着这么多人。
墨一森森然开口道:“待下去,严加审问。”
……
在一处不知名之地。
一间密室内燃着六簇篝火,还有六个篝火堆并未点燃。
此间密室正中地面上铺着一张四支摊开的合合兽皮。
围着这张巨大的兽皮,摆设了十二张座椅。
此时,点燃的篝火所对应的座椅上,皆有一人坐在其上。
此六人面戴生肖面具,男女老少皆有。
六人全都身穿华丽彩衣。
轰隆隆一声响,密室大门打开,一带着神面的彩衣人躬身走进。
他捏着隔音石,附在戴着寅虎面具的人耳畔低声耳语几句。
戴寅虎面具的男子便随意抬起手一挥,那神面使者便恭敬退下了。
“那小妞身边跟着不少墨衣卫。这事儿十之八九是真的,哈!各位!谁都别跟我抢!老子还没宰过天女这次兴许能宰一个尝尝滋味,哈哈哈!”
带着卯兔面具的女子娇笑一声,她赤足踩在合合兽的皮毛上。
洁白如藕的脚踝上,系着一只瘆人的红骨铃铛,此时她轻声道:
“也许又是那位少君在钓鱼呢小心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右手首席上坐着的老者戴着子鼠面具,此时,苍老的声音沉声道:“不管是不是饵,身边跟着墨卫,杀了都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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