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的事嘛，言西心里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把握，只是时间还没到。

照旧，拉一车面膜回公司免费发。

他心里大概算了算账，一箱进价两千，花末标三千，一车最多拉十八箱。

那么卖光一车的货，就要给花末打五万四千块的款。

今天下班后给她转十万八千，应该够她能开心好一阵吧？

这个数字还挺吉利，跟猴哥一个前空翻的距离差不多。

中午在公司老老实实吃食堂，跟着同事们一起排队领餐，看大家容光满面的取走面膜，一种高人一等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吃完饭，优哉游哉的回到工位，准备舒舒服服的睡个午觉。

以前的言西一直谨遵“中午不睡，下午崩溃”的教诲。

可是自从签到以来，好像一直没有正经的睡一次午觉，每天都是忙忙叨叨。

但也不白忙叨，既挣钱，又保命。

只要一唠跟钱和命有关的话题，嘿嘿，那我就不困了。

不过今天嘛，任务可以晚上再去弄，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啊，快活啊。

把椅子拨杆儿一调，靠背咔嚓就斜到了六七十度。

虽说比不上躺床上的滋味，但也足够放松一下了。

“老言，可算见着活的了，你下午在公司吧？”上级主管拍拍他胳膊。

这话说的，我哪天不是活的？

只不过不在工位罢了。

“在的，有工作？”

“下午帝都分中心的要过来一趟，汇报一下明年客户验真项目的计划，你没事的话就一起听听呗，就这么定了。”

上级主管说完就跑，一看就是要去睡午觉。

话说言西所在的世界五百强，当然不只是靠区区一千八百人就能混上排行榜。

而是凭着在各个省趴着的三十六个分中心，以及四百多个市中心，还有四千多个县中心。

系统上下何止十万人。

如果十万人，每人从花末这里买半箱面膜，那该多么美妙。

不好意思，一心惦记媳妇儿的事业，一不留神跑题了。

对于十万人来说，这一千八百人的总部就像是一个大脑，负责制定每年的市场战略和营销政策。

各个分中心就像是强健的触手，按照圣旨，指哪儿打哪儿。

有十万人的不懈努力，才有这个世界五百强的存在。

只不过，大脑和这些触手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触手里不乏摸爬滚打经验老道的能人专家，总部呢也少不了刚从象牙塔出来的愣头青。

一个政策或一个思路有没有价值、怎么落地和推广，怎么转化为生产力，大家的想法其实还是有些许偏差的。

绝对的权力是不存在的，靠的就是唇枪舌剑之间的博弈。

说得好听是分中心来总部汇报工作，说得直白一些，无非就是来要钱、要资源，或者就是恳请降降考核指标、体谅基层难处。

卖惨，谁不会啊？

我要是专心上班，我就会原地爆炸，你们再惨还能惨得过我？

只不过为什么偏偏挑了言西去参会？

客户验真，这可是豪哥一手拉扯起来的项目。

所谓客户验真，很好理解，就是对客户真实性进行校验。

也就是姓名和电话号码到底能不能对得上。

这件事对总部来说肯定是利好的事，但站在分中心的角度可不是这么看的。

剥茧抽丝，客户资源其实都被最一线的营销人员牢牢掌控着，他们哪怕用笔写在小本本上，也不愿意录到公司的系统中。

道理很简单，我辛苦维护的客户，凭什么跟别人共享？

每年都是要指着手上的客户吃饭的，你叉走我的蛋糕，让我怎么活？

虎口夺食，难啊。

所以在系统里，客户的信息一般都是对不上的。

这个项目上马之前，有些分中心的客户信息准确率甚至跌破了百分之二十，完全处于失控的状态。

哪天营销人员被竞争对手挖走，这些客户不就眼瞅着没了吗？

嗅觉敏锐的豪哥马上闻到了商机，从别的银行照搬了一套现成的手段，两个月不到就进行全国性的推广。

是不是觉得豪哥好强？

No，一点都不强。

我都说了，搬回来的是手段，并不是系统。

豪哥从头到尾只动了嘴皮子，谈的是框架，是模式。

具体怎么干，全靠分中心自行参透领悟，然后再各显神通。

反正一套考核指标压下去，几乎就可以啥都不管了，分中心想考核达标，想保住薪资标准，不得不迎合上层的口味。

所以这个项目，其实是得罪人的啊。

分中心来找茬，始作俑者又不参加，那岂不是让我去躺枪？

这不是闹着玩儿吗？

头大，这个午觉可睡不好了。

迷迷糊糊的正要达到入定的状态，突然办公室嘈杂起来。

嘶，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两点钟，杨总带着几位同事，和言西一起在会议室里接待帝都分中心的领导。

帝都分公司的一把手坐在对面，身边还有几位看起来很资深的同行者。

“李总，咱们离那么近，说一声就好，我带人直接过去学习，何必兴师动众往总部跑一趟？”杨总翻开笔记本，打开交流的序幕。

李总就是对面的老大。

“杨总好久不见，我大概一两个月没来总部了吧，一会儿汇报完了再去顺便拜访一下方总，叙叙旧。”

李总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这个会要是聊崩了，看你老杨怎么跟方总解释。

严格来说，杨总是低李总半级的，一个是副厅级，一个不到副厅级。

官大一级能压死人的。

半级也能。

双方又话里有话的往来了几个回合，接着介绍两边的参会人员。

对面果然都是精兵强将，除了分中心部门负责人就是高级专家。

这边则是带了三位处级干部和一个小兵——言西。

按理说，这种场合也轮不上他说话，听着就行。

对面一位高级专家连上投影仪，把帝都分中心客户验真项目的推进情况，及下一步计划详细阐述。

重点是第三部分提出的三点困难。

三个困难中的头号困难就是“资金短缺”。

不出所料，就是来要钱的。

高级专家介绍完毕，李总咳嗽两声，说：“专家就是专家，水都不用喝一口，噼里啪啦就讲完了。”

嚯！这话有味儿！

“李总，不好意思，是我安排漏了，小言，去给分中心的领导们倒点水。”杨总马上领悟。

一般公司里开会，都安排资质最浅的人来负责端茶递水的工作，这个屋里，也确实数他职位最低。

但就算是最低，他也是一个技术主管，让技术主管来给对面倒水，面子功夫也属于做得相当到位了。

只是言西憋屈，合着叫我来参会，就是给你们倒水的？

还以为自己在公司的地位上去了，让我参政议政了呢，哎，白高兴一场。

李总捧着水杯暖手，憨憨的笑着，说：“我还要补充两句，杨总，帝都分中心一直很支持总部的工作，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们可以拿成绩说话。

但是啊，项目搞了快一年了，也进入了一个瓶颈期，想在百分之七十客户真实率的基础上再拼一拼，太难了。

我们这个分中心跟别的分中心不同，我们守着的可是总部所在的根据地，各路竞争对手都是咬牙切齿盯着我碗里的肉。

太难了。

可是没法啊，方总让我下的军令状，明年不达到百分之九十，就提头见他。

杨老弟，你可得帮帮哥哥，从百分之七十干到九十，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我老李这颗头在脖子上长了这么多年，突然让我提起来，舍不得啊！”

李总牛掰，话术强大，我竟无力反驳。

杨总也是无力反驳，问道：“那请问李总，需要我们怎么个支持法？”

哎，看气势，好像杨总要输啊。